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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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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断案,自然归于老程序,由职司刑狱,且有权对品官涉案审查的内都坐大官安排仵作验尸,崔浩和达奚斤则与其他官员一道,仔细检查天文殿正殿及两处偏殿,达奚致则封锁宫城,将一众观礼之人都留在外宫之中。

宁峦山无法脱队而行,在随众大臣离开案发现场时,给荆白雀悄悄比了个放心的手势,得亏于这两年和他经历的奇案不少,荆白雀最不怕的反倒是查案,先随宫女去居室里将嫁衣换下,着了一身轻便的宫装,束起袖口,自行往殿内查看了一圈。

期间走马观花,不露声色,遇到人就随意问两句,不管对方说什么,马马虎虎点头就行,遇到没有进展的,适时说两句重话抱怨一下,看起来就像个没什么用的监工。

达奚斤半眯着眼,他从达奚致口中已经知道了这位与陛下一同习武的师妹武功了得,但并不觉得她于破案一道有过人的才干,他毕竟是鲜卑人,且又隶属于八姓之一,自然为魏国考虑,届时不论结果如何,少不了双方谈判,若真叫她发现什么于拓跋家不利的东西,没准便宜了那些夏国人。

他跟了一段,确保这位公主殿下只是心里不甘,过来督工,便放心地离开。

等老家伙一走,荆白雀立刻折返回到熔炉附近的冷却池,尸体已被捞走,停敛在别处,慌乱中未免引发大火焚烧宫室,熔炉的铜水已经被转移,火几乎全数扑灭,被拓跋嗣一脚踹裂的高台倒在池边,满地废墟和残渣因为达奚致领导禁军对现场的保护,倒是维持原样,只是早间还热闹非凡,喜悦喧天,甚至有些燥热的偏殿,此刻冷冷清清。

她其实也并不指望这些人能查出什么,真查出问题,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不久后,她从废墟里找到炸毁的模具,模具一般多用砂土和泥制作,爆炸时早已四分五裂。

内都坐大官派来辅佐崔浩及达奚斤的人开窗通风后,硝烟味散去不少,但将模具碎片放在鼻翼下轻轻扇闻,依然能清晰闻到刺鼻的硝石粉味。

硝石遇到高热的铜料熔铸水会不会爆炸她不知道,但是遇到明火,多半没得跑,铸造金人,除了一开始成膜熔铸外,个别部件还需锻打退火,有的花纹又需錾刻,工艺繁杂而冗长,不可能一一在典礼上完成,因而她只需要在礼官的带领下,完成将铜水灌注的步骤即可,只要能固定成型,便算无恙,就譬如古时烧龟甲以问卜吉凶一样,只要龟甲不裂开,则为大吉之征。

如果她没有记错,浇灌模具时她借着金箔折射的光,亲眼看到磨具顶端开口处腾出火光,说明铜水注入模具中非但没有冷却,反而熊熊燃烧。

铜水本身没有火星子,那就只可能是高热引燃。

高热?

莫不是白磷粉?

可惜她已记不起味道,而当时在场都忙着救人止乱,根本没人顾得上抢救燃烧中的模具,等回过头来浇熄,基本已烧了个干净。

荆白雀脸色沉了沉,趁人不觉,又用脚在那些烧黑的废料中踢了踢,果然又发现了几块内里完全被灼烧变形的模具,要达到这个形变,必须是火焰烤灼形成,且燃烧十分充足,否则只有爆炸,还不足以造成内里的融化。

也就是说,模具是中空的,基底铺上硝石,死人坐在硝石之上,身上洒满磷粉,只要炽热的铜水从顶上预留的缝隙里注入,高温就会引燃磷粉,火舌会率先吞噬易燃的衣服,等衣服起火后,则会引爆硝石炸药爆炸,最后宣告铸造金人失败。

铸造金人失败,只意味着不能获封皇后位,但并不等于两国联姻告吹,但若是此刻出现凶案,再有买通的礼官痛陈不祥,关乎国祚之事,即便拓跋嗣及满朝文武不会当场决断,但也可以叫仪典无限期延后,只要一日不行礼,夏国公主就一日只是夏国公主。

荆白雀将碎片翻来覆去看,这些碎渣有的还不足半掌的,那人像可是足有半人高,炸得这么碎,炸药可不少,自己当时穿着婚服,华丽却笨重,稍有不慎,自己便会炸死炸伤,若是不慎摔下,不摔死也会被熔炉烫死,就算堪堪避过这两处,落入冷却的池子里,也会摔个落汤鸡,颜面尽失。

这用心用计,不可谓不周到歹毒。

巡检的小吏经过一番检视,由文书汇总措辞,上报给了几位主审的老臣,得出的初步判断与她所设想的无二,所以刚才她询问内都坐大官时,才会频频点头。倒并不只是装样子麻痹魏国的人,让他们放下戒心,不过是她点头过于频繁,给人一种听懵了的感觉。

但初检中也存在一些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

那尸体飞出,被拓跋嗣身边的高手踹入水后,漂浮在冷却池上,虽然全身漆黑,但不难看出,生前穿戴整齐,头上还簪有玉簪,不过只有半截。

那另外半截呢?

被爆炸震断了吗?

荆白雀在脑中复盘尸体飞出的轨迹,在可能的范围里搜寻,如果凶手需要一个死人和一个凶杀案来破坏婚典,无限延期,要么选择无头尸,让人查不出尸源,要么选择有特殊身份,能够挑起双方不合的人。

这尸体穿戴整齐,显然不是前者,没准能从首饰入手。

那么强烈的爆炸,如果尸体身上有什么东西,一定会被炸出来,荆白雀绕了一圈,最后在破碎的高台下找到了两颗珍珠。

两颗珍珠中,一颗被高温融化了半截,一颗则被炸出一个平面,想来都是近距离接触过明火以及爆炸所致,若是后宫女眷之物,散落时最多脏污,再不济被人一脚踩碎,必然不会有这些痕迹,想来出处在那女尸身上。

魏国国境之内,不是山即是草原,国人不养蚌,这种品相极好的淡水珍珠十分罕见,只有身份高贵且特殊的人才能用得起。不过,范围虽然收窄,但一国之大,又身处皇亲国戚遍地走的王都,还需好好查验一番。

荆白雀将珍珠用帕子裹好,悄悄藏进袖子里。

只是,她还想再找找别的首饰时,却无功而返,断掉的簪子未有踪迹,珍珠也只有两颗,无论是攒做珠花,还是绕颈为链,亦或者缝在衣裙上做装饰都显得格外寒碜,能用得起上品珍珠的人,岂会连配饰都没有。

荆白雀只能将满心疑惑按下不表,转头去查看莲花底座里的机关。

暗器射出以后,莲花座已经自毁,除了御医从拓跋嗣手臂里拔出来的那几颗钉子,地上以及冷却池里还散落着几颗被打散的十字钉,尖上无毒,形制放到江湖里也并不特殊,天下精工就那么几家,都没有独有的标记,反之则是自己手搓,来源无从查起。

眼下能搜的都搜了,关于物证的搜检该问的也问了,确定暂无遗漏后,荆白雀离开了偏殿,顺着外间的长廊,走到了停尸之处,大剌剌便要进屋验尸。

崔浩等人都吓了一跳,内都坐大官赶紧好言相劝,直说那尸体面容可怖,怕惊到公主千金之体,请她到别处安坐。荆白雀恍然,这些人应当不知道自己会武功以及和拓跋嗣的江湖关系,便想要推说随便看看。

偏巧在这时,和达奚致的伯父达奚斤走了过来,突然改口帮她应下,荆白雀不知他是何用意,也不知他援手是谁授意,便笑道:“本宫心急想要破案,倒是忘了自己不会验尸,既然方才几位大人都说那尸体有碍观瞻,那本宫就不进去了。”

内都坐大官松了口气,立刻把仵作叫过来,还给她奉了茶,她便咬着糕点,随意问了几句:“查到身份了么?”

场面立时有些尴尬,仵作和内都坐大官面面相觑,后者反应要快些,微微摇头。

看来这位公主养尊处优,连仵作的职责范围都不知道,仵作负责验尸,谁上来就问身份,要问也是问怎么死的,何时死亡之类云云,虽然有的也能判断身份,但只限于形容模糊的,辨个男女老少而已,至于通常意义的身份,还需摸查。

于是,那老仵作低头,如实道:“不知。”

荆白雀眉头立马拧起,那股子浸淫江湖的煞气一出,不怒自威,使那老仵作吓得两股战战,当即又补充道:“虽,虽然不知身份,但老夫发现一怪异之处——此女生前曾受过许多外伤。”

“外伤?什么外伤?被炸的?”她又一连抛出三个问题。

老仵作擦擦汗,答:“成伤有远有近。”

“不是被炸的呀?”荆白雀摩挲着下巴思考:“难道此女有仇家?曾被人虐待?还是说她是江湖中人?”她又抛出一连串问题,且来了精神,拉着老师傅非要给她说清楚在身体的什么部位,老仵作为人耿直,便报了几个名词,她却怔怔似不见懂。

陛下对待这位他国公主的态度十分古怪,说不上好,却又在典礼上舍身救命,内都坐大官可怕被她胡搅蛮缠,找了个借口便脚底抹油,荆白雀朝他背影瞟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忽然端了笑容,和气地请老人指给自己看。

老仵作对公主前倨后恭的变化而感到纳罕,但上位者历来喜怒无常,他便没有多想,以自己为例,给荆白雀比划:“火烧之后皮肉收缩,光通过肌肤表面已经看不出来,老夫是通过摸骨确定的,死者胫骨、髋骨……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有的骨头并未开裂,但骨刺不平,应该是接骨不正留下的旧伤。”

“那骨伤除了断裂,还有没有别的特征?”

“……别的特征?”老仵作皱眉沉思,两眼忽然发亮:“有,有几处伤老夫觉得甚是奇怪,都伤在关节处,且伤口十分平整,瞧着不像是被重物砸断骨头,倒像是被利器砍伤。”

荆白雀面色凛然,便请他去停尸的地方看看尸体手脚,不多时,老仵作从停敛尸体的地方走出来,快步到她跟前,禀告道:“公主所料不错,此人双手生茧,以拇指、食指及中指指腹最重,双脚因为火烧,已经辨别不出来。”

荆白雀颔首,如此看来,死者并非在宫中受到虐待处罚,宫中惩处向来有固定的模式,譬如鞭刑,譬如杖责,伤口呈现集中化,而非肆意凌乱,若是后宫女眷直接动手打骂,更不可能造成深可见骨的砍伤,也就伤在皮肉,或是藏在不伤根本但又让人持续受苦的地方,这种伤口,反倒像她经常受的伤。

和人比武,生死决战,自是伤筋动骨,先前她与天狼手及罗摩道我过招,都不同程度伤骨,且因为武功招式不同,每次伤的地方都不一样。

手指生茧但虎口茧子却少,也就是说这人不用握持的兵器,且也不走外功掌拳手,多半使用暗器。一个使用暗器,经常动武受伤的女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婚礼上,又或者这宫里曾经藏着一个来路不明使用暗器的女人,她藏在哪里,以什么身份藏匿?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前门的几位老大人,不知他们是否留意到这些细节。

老仵作见她沉默下来,双手交握,紧张难耐,想要开口,却又不敢,荆白雀察觉到他的煎熬,又问道:“人是怎么死的?”

“窒息。”

“窒息?她不是烧死的吗?”

“烧伤确实严重,但确实不是死于烧伤,尸体面部肿胀,且刚才属下检查手脚时发现,手上指甲呈现青紫色。”

荆白雀又问:“那她口鼻是否有烟灰?”

“没有烟灰。”老仵作答得确切。

荆白雀恍然,磷火焚烧时,此女已经死亡,但是她被封如模具的时候,还是活着的,她是被什么人封在模具里?又是谁如此残忍?

随后她并未表态,只是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过了会把茶碗一放,便兴致缺缺打发人去,准备离开。身旁有人迎面侧过,她便自言自语道:“那老头说人不是烧死的,怎么可能,我才不信。”

便又装模作样回了天文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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