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次在群里发的图片时，五条悟三个人正在回高专的电车上。

硝子最先看到信息，提醒他们查看群消息，两个人都是一愣。片刻后夏油杰的手机响起，是夜蛾老师的电话。

挂断电话后三人面面相觑，都明白谁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五条悟笑起来赞叹：“她还真是厉害啊。”

敢一句话不说就这么轻飘飘的离开。

第二天他们从夜蛾那里得知，所谓刚知道的交流会是需要提前半个月报名的游学交流会。三个人都很沉默，夏油杰率先反应过来，笑着说：“她做到了呢。”

像曾经说的那样，也像他们之前希望的那样，不再承担身上莫须有的重任，逃掉了。

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想过要好好和他们告别。

哪怕他们已经放下了坚持的原则，准备接受她自我牺牲式的保护。

但是她毫无征兆、恶劣地逃走了。

几天后又发来简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询问有没有想要带的礼物。五条悟气鼓鼓地把她拉黑了，嘴里一直嘟囔着恶劣恶劣，要把她赶出咒术界。

又踢了一脚她的桌椅：“她欠我的钱还没有还完呢，这个混蛋。真让人不爽”

夏油杰无奈地笑起来：“悟，别对着学校的椅子撒气，夜蛾老师会生气的。”

五条悟不满，叫道：“她欠我的钱还没有还完，让她付好了。”

“据我所知，她早就还完了哦。”硝子放下跟王雅次聊天的手机，吐出一口烟看向五条悟：“她任务的奖金可比你们丰厚多了，那些‘大人’可是很大方的。”

“还有利息！”

————————

我很清楚，自己是个怂包。我只能靠低声下气获得硝子的原谅，但绝对不敢试图和五条悟他们正面对抗。

特别是我根据硝子的反馈，确认了自己是走后门进的交流会。我眼中因为泡在医院而被迫无法跟他们告别的而无奈，也因为走后门这一点而变得牵强。

我很害怕，但还是悄咪咪地回来了。我安慰自己，也不算谁都没有告诉，惠和津美纪是知道，四舍五入大家都知道了。

但是当我一个一个敲门的时候，还是吃了残酷的闭门羹，虽然只有五条悟的。夏油杰很客套地接过说了谢谢；七海也很客套，但没有不满的情绪；灰原更是什么都不知道，元气满满地对我说了谢谢。

我把伴手礼放在五条悟门口下楼回到硝子房间，迎接硝子的审判。

硝子狠狠地敲了敲我的脑袋，最后给了我一个抱抱，柔声道：“欢迎回来。”霎那间，眼泪快要掉下来，我忍住情绪“嗯”了一声。

是我活该。

第二天还要接受夜蛾的洗礼，哪怕没有右臂也不让他心软，依旧选择了最强的咒骸来“关爱”离家俩月的我。

唯一好的消息是得益于之前半个月的努力，假肢的误差很小。只需要零星调整几个细微之处就可以正常使用。

五条悟还在生气，但是不知道夏油杰跟他说了什么，他先是暴怒，再是很短的沉默，最后只是冷嘲热讽地对待我。

明白这一切都是我活该，所以我接受良好，不介意他们的区别对待。

我在他们面前试了试铃木给我的符咒，除了六眼外，其他人都只能感觉到右手臂有不同的咒力，视觉是被完全欺骗了。

时间刚刚好，我在惠生日前夕和夏油一起回了家。时隔小一年，惠和津美纪已经大变样了。

朝我扑过来的冲击也不小，多亏夏油杰在身后扶了一把才没有摔倒。我和假肢的磨合时间还太短，虽然辅以咒力使用没什么问题，但总归是不熟练的。没有夏油杰那一下，我绝对会摔倒。

他们察觉了我的异样，一脸疑惑地看向我。我举起右手，惋惜道：“之前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小心中毒了，虽然已经没事了，但是一碰到非术师就会疼痛，也还有点麻，再过段时间就好了。”

站在檐下的母亲愣了愣，收起笑容快步走过来。伸出手想触碰我的手臂，但碍于我刚刚的陈述没有动作。

我转过身看向夏油杰，夏油杰会意上前配合我的动作，挽起袖子露出“胳膊”在他们面前展示。

“看，还是很灵活，可以弯曲，可以伸直，也可以做精细动作，也可以提重物。”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就是不能碰非术师，会非常疼痛。我查了是一个非常讨厌非术师的组织制作的毒物，用来控制教徒。”

“但是像杰这样的咒术师就没有问题。”

惠和津美纪瞪大了双眼看着我的胳膊，父母也盯紧了我的胳膊。我还是有些紧张，哪怕五条悟不耐烦地跟我强调过普通人完全看不出来我也很害怕。

但最终，他们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也得益于我安装假肢后可以正常使用术式，所以可以给假肢一层防护。我在他们面前用过术式，他们不小心碰到的话会反应过来是我太过小心创造了结界。

惠生日过后已经很冷了，我收拾好了厚衣服去找夏油杰。打开门的时候他看了看我，点了点头，没什么情绪地说：“嗯。”

然后转身回到房间坐下。

我有些纳闷，问道：“你不走吗？”

他蹙眉，反问我：“去哪？”

“回高专啊？”还能去哪？

他又皱紧眉，我不解地看向他，不知道自己那句话说错了。

片刻后，他依旧皱着眉头看向我：“你为什么不离开？”

“我去哪里？”

他的眉头舒展开，但是却冰冷地望着我：“你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你已经过完了惠的生日，为什么还要回到高专？”

…………

最后是我一个人回高专的，我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他跟五条耳语几句后五条悟会那个反应。

五条悟看见我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也有一瞬间的惊讶，也更加证实了我的想法：他们以为我只是回来陪惠。

而硝子大概是因为并不如五条悟那么生气，平常也和我交流颇多，没有这种错觉。

解除误会之后，我的顺毛计策就逐渐有成效了。虽然仅仅是和夏油杰对比而言，夏油杰依旧很冷漠。

我看到他的时候，都是很沉默。虽然不会和我刻意保持距离，但永远不冷不热。

他在“苦夏”。

我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找了很多次夏油杰尝试和他聊一聊。但他要么和五条悟在一起，要么就是和灰原或者七海一起，很难碰见一个人的他。

圣诞节的时候，他主动来找了我。

我打开门看见是他有些惊喜，他却依旧淡淡的，只是伸出手递给我一个像是文件的快递。

“刚刚在楼下看到有你的包裹，就帮你拿上来了。”

我伸出手接过，尴尬地说了声：“谢谢。”

快递是次日达，显示的寄件人是铃木井和，是铃木队长。

我有些好奇，想拆开看看，却发现自己现在做不到————因为假肢拿去修改了。

夏油杰看出我的意图：“用我帮你拆开吗？”

“嗯。谢谢。”

确实是铃木队长邮寄的，里面是官方整理的资料和我们游学时的相片。还有一个ｕ盘，应该是电子版资料。

虽然星野一开始很讨厌我这个呆呆的宽松后辈，但这次交流会我们成为了朋友。看着这些照片就能想起她别扭的安慰，还有我感冒时心疼的指责。我笑起来，虽然这趟旅行的后果很严重，影响很恶劣，但是我收获颇丰。

虽然很想仔细回味，但显然我是不敢的。我把相片收起来放在桌子里，想再跟夏油杰道谢。

一抬头发现他举着一小片弯折的枫叶问我：“这是从文件夹里掉出来，是你们的暗号吗？

我伸出手接过，笑着回复他：“这是在铃木家住宿那个院子里的红枫。”

“那颗枫树的时间要比其他的晚一些，我们１１中旬又回到铃木家的时候才开始落红，离开的时候也才红了一半。”

我拿起那片枫叶在眼前转了转：“你看，这片叶子也不算全红。所以都还没有破损。”

“嗯，”夏油杰点点头：“被弯折的时间也不长。”

“需要我帮你一起丢掉吗？”夏油举起手上的包装袋挥了挥问我。

“不用。虽然应该是队长意外夹在里面的，但是也算是机缘巧合，留作纪念再适合不过。”

“好。”夏油杰点点头不再言语起身离开。

………………

我开始专心蹲夏油杰，说什么也要把这个苗头给扼杀掉。几次失败后我选择了简单的方法——守株待兔。

对咒术师来说，入侵三楼的房间简直易如反掌。

藏好自己的踪迹，等待夏油杰落网。

等到了深夜，他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灯亮起的瞬间，我就看到他憔悴的身形，于是我解除了自己的术式。

他愣了愣，没想到我会在这里。但还是点点头很快开口：“有什么事吗？”

我自顾自找地方坐下，他脱掉外套，开始去阳台水池旁边洗漱。我看着他的背影，尽可能地柔和开口：“你去了很远的地方做任务吗？感觉你最近很疲惫，是任务太多了吗？还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走过来坐下，冲我摇了摇头：“任务比较远罢了，赶回来废了些时间。”

“哦，这样吗？”我点点头，试探着再次开口：“真的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他放下毛巾，笑着看向我：“怎么？我到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的时候了吗？”

我一时语塞，片刻后干巴巴地回复：“没有，只是感觉你好像不开心，所以想问问。”

“问了然后呢？”他收起笑容，淡淡地瞥了我一眼：“我很弱吗？没有你的安慰就不能生活吗？”

“杰，你怎么这么说话？”我皱起眉头：“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朋友的话……”

“那又怎样？你不是已经放弃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了？”

“因为我……”

“因为什么？因为你不得不继续保护我，还是习惯保护者的姿态，或者又因为你觉得我们可能没有那么弱小，你的计划还有实现的可能？”

夏油杰起身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喉咙，继续用他没有情绪的声音开口：“对你来说，我究竟是什么？是你习惯的一直存在，还是你给自己烙下的枷锁？”

他打开门，淡淡看着我：“你还是离开吧。”

后来的事情我就记不得了，我只记得我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很长时间过去，我都无法回答夏油杰的问题。

我为什么离开，又为什么回来。

我已经不再像刚到这里时充满激动和庆幸，也不像确定计划后哪怕逃避也没有放弃，也不像第一次看到佳织死亡照片时的痛苦和坚定。

我像从前一样选择了逃避成了他们眼中的放弃。

星浆体事件抽走了我的精气，我并没有恢复。

“苦夏”的是我。

想不通答案，所以开始躲避。连回家都会和夏油杰避开，母亲他们察觉到我们之间的氛围，但什么都没有说。

惠他们也开始明白不能带夏油回家，所以不会在家提起和夏油哥哥的相处。

夏油杰生日的时候，我逃去了国外，认识的第十年缺席了他的生日。

并不是很必须的任务：护送一位“烂橘子”的孙女去国外参加自己偶像的演唱会。

因为我的术式会被起疑，所以演出的时候由普通的安保人员护卫，演唱会结束前都是我的自由时间。

我去了当地很有名的约会圣地，传说这里的女神雕塑会祝福虔诚许愿的人。我想感受美好，所以我来了。虽然我只是在入口处的椅子上看着他们一个个进入，又一个个离开。

我抽了小半包烟也没有平复住情绪，夏油杰的问题始终折磨着我。我无法坚定地说出我是出于本心所以选择继续留在高专，也无法说出因为有不得不完成的使命所继续坚持。

我起身准备离开，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是铃木队长和他的友人。

铃木认出了我，偏过头跟同伴说了什么。同行人点点头离开，他朝我走过来。

在我准备伸出手打招呼之前，揉揉我的头发。

我有些惊讶，但片刻后他就松开了手，笑着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还挺意外的。”

“看不出来铃木……”

调侃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却皱起眉头打断我：“你在这里待了很久？”

“对啊，”我点点头，“快一个小时了吧。”

“吹一个小时海风，那你大概率会感冒了。”

看来那次在澳大利亚的重感冒让他也印象深刻。

我看着他不似刚刚热情的面容，笑起来：“别诅咒我啊。”

他点点头：“我的话你一向不放在心上。”

我无奈道：“我明明都记得。”

铃木指了指旁边的烟头收集器：“一个小时这么多支。”

女士香烟的烟头和男士的不同，很好区分。

“啊，那不是还没有成功嘛，所以有点烦。”

手机发出声音，是安保小组发的信息：他们快结束了。

我站直身子，对他晃了晃手机：“我做任务了。祝旅行愉快，下次再会。”

他点点头不再言语。

“对了，”我走了几步想起来，转过身朝他笑道：“我很喜欢那枚枫叶，很好看。”

铃木站在那里，有些疑惑地看向我，思索着我的话语。

我摆摆手说道：“大概率是你不小心弄进去的。但是我很喜欢，所以还是谢谢啦。”

说完便不再逗留，朝集合地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