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孟凡琪就像平时一样起来做早餐。

秦耳今天倒是睡的香，起得晚了些，只不过孟凡琪也没催他。

秦耳昨晚睡时也懒得换睡衣，洗完澡穿着浴袍就躺床去了，这回拉开衣柜把衣服散开才注意到挂在上面明晃晃的校服。

脑海里闪过了很多的瞬间，不同场景同一个身形，一样的校服，但就是看不清样子。

有点晕。

秦耳晃了晃头，随便拿了几件衣服换上，洗漱完以后在衣柜前站着思考了一会，随后还是拿起校服下了楼。

孟凡琪则安安静静的等着秦耳吃完早餐再送他去学校。

原本是想着开车送他去学校，但为了让秦耳熟悉路，孟凡琪还是亲自带着秦耳走路，学校离家不远也不近，走路快的话也要十五分钟。

不过秦耳早已经迟到了，既然这样的话那第一节课也就上不了了。

剩下的时间也可以不用慌张，为了方便秦耳熟悉环境，孟凡琪路走的慢悠悠的。

这条十几二十分钟能走完的道路今天硬是走了将近半小时，算着时间到教室应该也是下课时间。

也好，时间刚好赶上。

孟凡琪站在校门口整理了会秦耳的校服衣领，拍了拍他的肩：“那你自己进去吧。”

“好。”

孟凡琪再次提醒：“记得是E栋三楼高三五班啊。”

“知道了，一路上您都说几遍了，不用这么担心的。”秦耳转身挥手：“我学习去了，晚上见。”

这回刚好是下课时间，走廊和空地上满是打闹聊天的学生。

四月份的天气不冷不热，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还有微微的风吹过，吹动发梢，在耳边响起了轻微的呜呜声，秦耳有点留念这样的感觉，并不想快速逃离阳光，无奈孟凡琪特意告诉他他得在上课前到教室，虽然秦耳自己觉得无所谓，但孟凡琪这么要求了他也得照做。

秦耳按着孟凡琪口中所说的路线走动，准确的找到了高三五班。

刚跨进教室门就迎来了许多目光注视着自己，站着的，坐着的，扎堆聊天的，过道玩耍的，全都齐齐地看着他。

两秒钟之后，第一声惊呼响起，随后便是一片吵闹。

“秦耳好了？”

“他回来了！”

“这么久没见看着好像瘦了好多啊？”

“他还是个病人啊，就要强行加入学习氛围了吗？”

“没事别人学习好。”

“但是他缺了那么久的课唉。”

“严峻中呢？严峻中在哪？这么重要的时刻他竟然不在？”

“谁知道啊，他这几天一下课就不见人。”

有点吵，但是不反感也不会烦，场景蛮熟悉，大概之前一直都是这样的吧。

秦耳随便找了个角落，在阳光照着没有人的位置坐下，下一刻便趴在课桌上埋脸睡觉。

见秦耳这冷漠的状态众人没上前问候他，甚至是聊天声音都放轻了。

上课铃响起。

吵杂的声音霎时间安静下了，接下来一阵女声响起，听声像是老师。

“好，上课！”

“那里怎么趴着个人，抬起头来！”

秦耳权当没听见，明明一直以来睡眠的时间也是够的，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困。

“那是秦耳。”有人回答。

“哦，是他啊。现在好了吗？”作为老师，她也知道这个很久没来上学的学生是什么情况。

“不管怎么样，在课堂上也不能这么松懈。”

“他是病人啊。”

“刚恢复呢。”

“对啊。”

“反正那么久没听课，又不差这一节了。”

老师妥协：“都安静！现在开始讲课。”

秦耳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老师还在讲课，只不过他睁眼就透过手臂的缝隙注意到，旁边的位置上座了个人。

窗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上了。

秦耳的记忆里睡着之前是上课时间了，当时明明没看见旁边有人。

秦耳抬头看向对方，对方进入状态认真听课中，完全没注意到同桌醒了。

秦耳盯着对方，仅仅只是一个侧颜在眼前，却好像触发了某种机关，回忆就好像激烈的流水冲入大脑深入脑髓，浇淋着脑中每一片空地。

现实的，梦镜的，虚假的，真实的，一片一片，一点一滴，像破碎的玻璃重组，像流动的水滴汇集，像野草的破土重生，像片片掉落的榕树叶。

它们都在适当的时间生长行动，重和在一起冲击进入秦耳的脑海，通往全身。

所有的感官在回忆起那些片段的同时做出了相应的回味。

触觉嗅觉视觉听觉味觉甚至心理……就好像一切都在这一刻重演。

秦耳终于承受不住这强大的冲击力倒了下去。

那一秒他才意识到。下一秒应该会倒别人身上去。

＊

是啊。

人们就是这样的矛盾，既不能生活在华而不实的虚镜里，也不愿沉溺于喧嚣纷扰的现实中。

所以我便一直在现实与虚镜中往返交替。

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于是我被迫醒来，我发现喧嚣纷扰的现实也有美好，华而不实的虚镜也有痛苦，与其呆在虚镜里荒度光阴，不如追求现实之中的美好。

那才是最最真实的感受。

他回忆起了现实与梦境，那个梦境里十分重要的人在现实亦是如此。

六年前，秦耳初一。

他碰到了那个人，那个他一眼就注意到了的人。宋无锡。

报到那天转眼看到的人，他印象深刻。

见宋无锡的第一眼是小学四年级的期末颁奖典礼上。

那时候的自己一样很随意，想去或者不想去全凭自己心意，是个名副其实的问题学生，但是成绩却很好。

颁奖典礼上自然也是有他的，但他从没有自己上台拿过奖，他觉得这些对自己来说并不重要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废品，所有基本上都是班主任代拿的。

不过当天天气冷太阳却很大，秦耳在操场晒太阳，前方是一大堆的同校学生，整整齐齐地排着队，唯独秦耳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站的时间久了，而且小孩子嘛，安静不了多久，没一会就一窝蜂的往后面挤，后面空地大，自由的范围也多。

只不过校长老师可不允许无组织无纪律，立刻把人往上赶，秦耳太阳也晒够了，排上了自己班队伍的末端，刚好注意到了话筒的声音，上面报着获奖人的名字，四年级一班，宋无锡，接下来就是四年级三班的自己。

秦耳本来不想上去，却注意到了自己名字前面的那一个人，那人迈着步子走上台，他长的比同龄人高一点，又比较白，留着遮住眉毛长度的薄刘海往两边撇，脸有些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秦耳上去了。

估计是看对方好看，想搭个讪。

刚想代拿的班主任发现了秦耳又默默的退回去。

秦耳拿起奖状和礼品面对摄像机，身旁就是那个男孩。

他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对方。

对方很快发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和他对视上了。

秦耳来不及躲，却见对方对自己灿烂一笑。

甜，他笑的好甜。

好想和他做朋友啊。

“来！面对我啊！”摄影师喊着。

男孩转回了头，面对摄像机，秦耳最后看了眼对方的侧脸便听从安排面对摄影师。

咔嚓。

“好了，可以下去了。”

秦耳在纠结，对方在自己身后走着，可是他不敢转头搭话。

就这么错过了短暂对话的机会，在之后，秦耳就没见过这个男孩，不知道是转学了还是怎样，颁奖典礼上没再没听到他的名字。

直到现在，他又见到了这个男孩第二眼，至于为什么确定这就是那个小男孩呢，那就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第二天上课，是开学第一天，第一天当然是分配座位了，只是刚开始是按自己的心意随即座的。

秦耳座的是比较靠后的一个角落，抬眼看对面的角落，一眼就能看到座在那里的宋无锡。

初中前两年倒是随机分班的，最后一年才会抽取名次前三十几名分出一个重点班，只不过很巧，他们竟然这么早就分配到一个班级了。

可是他旁边的位置已经有人了，自己不能再过去坐。

再后来老师分座位按照学习成绩好搭一个差点的一起坐，秦耳离对方又是班上最远的距离。

好巧不巧，他现在还是不敢上前搭话的状态，偏偏还只是对宋无锡一个人是这样的状态。

再后来分到重点班了，两人个子都高，都坐在后面，不过他们还是无缘，距离依旧十分远，一个最左一个最右。

毕业之后秦耳心里就空荡荡的，他以为再也见不到宋无锡了。

没想到高中报到的时候，他又见到他了，两人又分到了一个班。

不过缘分还是差差的，座位距离还是很远。

他就这么一直关注着对方，对方很优秀，什么都好，长相好，性格好，成绩好，身高也高。

长久以此，秦耳发现。

第一眼看中的人之后再见到还是会紧张，这是心动。

不是仰慕，为什么要仰慕一个和自己差不多优秀的人呢？

是暗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年？抛开这些时间问题，他只知道，他一直暗恋着对方。

十一月三十，过不了几个月就要高考了，没多久就又要毕业了。以后真的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对方了。

秦耳带着自家的猫做完检查回家，坐在车后排胡思乱想，出租车师傅正在等红绿灯。

砰。

一辆车撞了上来。

秦眼疾手快抱住了自家猫。

接下来就是长达两个月的沉睡。

沉睡期间，他做梦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梦里的他可以很大胆的接近对方，梦里的他会被对方撩得脸红，梦里的他触碰的了对方，梦里的他可以近距离看到对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情，也可以感受到对方每一种情绪。

这个梦太美好太真实了，以至于秦耳睡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