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自古以来，讲故事都是最简单的。
蛇乃加绫的故事，和另一个蛇乃加绫的故事。
她们现今所有的人生，聊聊几句话就能概括，都不够填满一章三千字。
也许是因此对文字产生敬畏，所以现代的蛇乃加绫成了文字工作者。
蛇乃加绫，二十八岁，日常生活和爱好都和职业有关，也就是一名轻小说作者。
今天本该是平凡普通的一天，好好的购物买菜，和猫猫大佬暗中PY，要不是回来的时候遇上之前没处理掉的咒术师，她本该舒适的过完一整天。
说起来好像也因为接待了那几个人，所以受到隔壁齐木弟弟的质疑，接着又被推销敲门……全都不是好事啊。
在心里已经将高专三人组划到霉神范围，蛇乃加绫呼吸着现代不算清新的空气，认真的思索着接下来的剧情。
再说一遍，她是个作者，每天的工作就是写小说，因为所供稿的出版社的要求，她都是在时限内写完一整本新书然后用传真发到出版社内，平时和编辑也是线上交流。
网络真是方便了像她这样的社交自闭者，感激现代化！感激科学！
在她这样想的时候，门铃又一次响起。
今天的社交蓝条已经严重透支的女人一瞬间险些失意体前屈。
饶了我吧！！
结果再怎么抗拒还是只能在锲而不舍的门铃声中，挪动着如同废墟残骸般的身体走去开门。
“请问是那……”
剩下的话被一只素气的手掌堵回支气管，蛇乃加绫的眼神快要死神化了。
外面的美女姐姐随意的一撩长发，都有一个那么大的儿子还能随心所欲的扎双马尾，各种意义上都非常强大的犬族英雄母亲单手撑住想要关起来的门板，笑出威胁的弧度。
“关一下试试？”
“我错啦！”
不想得罪记仇的大妖怪，蛇乃加绫只能放人进来，赶客用意明显的送上狗不能喝的咖啡。
凌月姬微笑着拿起来喝一口，成功把蛇乃加绫的怨念弄出来。
她吐槽：“都说了白犬不是狗，多少年了，你都不长记性。”
蛇乃加绫抱头：“记性这种东西随便了啦，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来，不是早就没有关系了吗？”
凌月姬收起嘴角的弧度，惊人的美貌顿时成了某种攻击性的东西。
“我也不是愿意才来的，不如说，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才不会来。”
被这绕口令似的说法弄晕乎的蛇乃加绫一脸的莫名其妙。
凌月姬叹气，“你又忘了？”说话间，她瞥到蛇乃加绫正在写的新书，过眼的时候下意识客套，“新作？什么内容的……”
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的数行文字入目，大妖怪的眼力和记忆力都不是盖了，她额角暴出形状的青筋就是证明。
蛇乃加绫就见她指着上面的内容用一种近乎皮笑肉不笑的语气冷嘲热讽。
“你都打算写出来出版了，是怎么好意思跟我说忘了？”
蛇乃加绫愣了愣，接着恍然大悟。
“你说的是这个啊。”
凌月姬看起来很想拍她一脸，“我儿子都比你上心！”
蛇乃加绫乜了她一眼。
“这不废话吗？他是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
“啪！”凌月姬合掌，毫不犹豫，“回头就让他叫你干妈！”
蛇乃加绫：喂喂喂！至于吗？不就是世界战争要开始了吗？何至于牺牲自己儿子认人做妈？杀生丸是不会同意的！
凌月姬冷笑，曲指拍到蛇乃加绫面前的桌面上，“砰”的一声，压不住她用力强调的声音。
“这事只有你不上心！”
……
【无我无为无极无天大世界混沌菩萨】崩溃的时候，齐木楠雄手里的手臂突然用力挣扎，然后在他松手后漂浮在空中，像是接触时间太久的岩石一般粉碎风化。
掉落下来的粉末触发了某种特殊机制，一张光面般的远景凭空显像，一个模糊不清的女性身形出现在远景中间，出现后就随口打了声招呼。
“虽然看不清脸，但比之前只有一条手臂要礼貌。”
女性一张口，成熟的大姐姐腔调就扑面而来。
“你们好呀，我是蛇乃加绫，又一个，过去的那一个。”
——就是因为这个突发状况，几个人在咒灵身上面面相觑。
五条悟吐槽：“你这介绍还挺全面哈！”
现场就有两个蛇乃加绫，现在又来一个，可不是又一个吗？
蛇乃加绫微笑：“哎呀，不要在意细节，作为众多‘蛇乃加绫’的过去，我可是很在乎唯一性的。”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能感觉到她在玩味微笑的五条悟翻了个白眼。
不像是高专这几个人已经逐渐对蛇乃加绫的存在放松警惕，自始至终非常清楚这一系列出品的“产物”有多大危险性的齐木楠雄接过话语权开口。
“现在你又是想说什么呢？”
蛇乃加绫收起笑容，放轻声音。
“鼓励，恭喜你们找到唯一的HE结局。”
知晓异闻带之主所有过去的齐木楠雄沉声道：“哪怕这代表着另一个蛇乃加绫的心愿成空？”
蛇乃加绫：“齐木君，你真的知道‘蛇乃加绫’的心愿是什么吗？”
五条悟几人突然发现，对方问出这个问题后，齐木忽然不说话了。
蛇乃加绫轻柔道：“那只是一个很小的愿望，但是当自己主动放弃它，就再也找不到了。你们所知的那个‘蛇乃加绫’根本不是在为自己的心愿行动，不然也不会变成【无我无为无极无天大世界混沌菩萨】的结局。”
蛇乃加绫吐槽道：“这个名字谁取的？还挺绕口啊！”
五条悟无言，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你们蛇乃加绫最后总是会把世界搞得一团糟。”齐木楠雄叹气。
蛇乃加绫耸肩：“没办法，我们也不是想，才会那样去做的，仅仅是某一天开始，世界开始不愿意容纳像我们这样的怪物。我们之中有人习惯了世界会在自己面前战栗，有的人仍然坚持去做人类，不同的蛇乃加绫，不同的选项分支。”
“挺无趣的。”她说道：“尽管选择多的离谱，但人生却塞满了痛苦。明明已经连给蚂蚁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却还是暴走一样增多种种不幸。好像只有不做人，把时间尺度拉长一百倍才能稍稍喘口气。”
蛇乃加绫在微笑，但她的语气怎么听都是在骂操蛋的命运。
……也许这就是决心成为所有蛇乃加绫的过去，也真的成为了过去之人的从容吧？
她战胜了时间，无视了不幸，永久的以人类的身份留在了所有蛇乃加绫的记忆之中。
她是人，不会变成任何非人之物，超凡的力量，她一直在拒绝，做完决定之后，就也绝对不会再有接受的那一刻！
所谓的过去，就是这样决绝的东西。
然后蛇乃加绫轻声细语的说起让在场的这几名少年人精神一凛的内容。
“起码在这个过去，身为人类的我，有且只有百年的光阴，有死亡可以终结万般苦痛，而从过去走向未来的蛇乃加绫，却大多化身非人之物。虽然确实缓了口气，却也将苦痛延长到了无期。变相来看，难过的事反而增加了。”
她垂眸，平静又无奈。
“我不清楚这两个选择谁更有优势，只是作为过去的我绝对不想将有限变成无限，漫长的岁月都在与痛苦相伴，那太痛苦了。”
面貌冷淡，神态给人种厌倦观感的女子少见的对这席话发表自身看法。
家入硝子：“这种人生谁来都会觉得痛苦的啊，不只是光你一个，我也会害怕，也会难过。”
眨眨眼，五条悟和夏油杰同时出现在她身边，非常自然的把她夹在中间。
五条悟：“硝子才不会呢！你可是有我们做同期的啊！”
夏油杰：“对啊，硝子，别说这种话嘛，你可是我们中间唯一的女生，才不会变成非人类。”
五条悟：“硝子变成咒灵就算是我也不会祓除……找杰吃下去就能一直在一起，不会和现在有变化的。”
夏油杰：“悟，就算是我也不想吃掉同期变成的咒灵，不过如果是硝子，我可以努力一把。”
家入硝子：“感谢你们的诅咒，以及……滚。”
两个DK一唱一和的把同期中唯一的女生惹怒，然后嬉笑着躲到一边儿，露出年轻人特有的恣意。
“挺有活力的。”身在过去的蛇乃加绫如此评价道。
“是太有活力了。”为此感到困扰的齐木楠雄回应道。
两人隔着时空对视，涔涔流动中的光阴静止。
蛇乃加绫先一步妥协：“不理那边儿的几个小家伙了，未来的守护者呦，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做好为世界而战的准备！”
齐木楠雄像是习以为常的表态：“就算你增加了语气中的抑扬顿挫，我也知道肯定是给蛇乃加绫收拾烂摊子，不如说只要扯上世界，肯定是你们蛇乃系搞出来的灾难。”
“啪——”
蛇乃加绫在过去打了个响指，她说，说对了。
“不错的判断力。”
“你就不会反省吗？”
冷静到面部表情坏死的超能力者也要绷不住了。
蛇乃加绫微笑：“为什么要反省，做错事的可是未来的我，关过去的我什么事？”
齐木楠雄面无表情：“能把自己分为【过去】和【未来】，这还真是一种独特的耍赖方式。”
蛇乃加绫正色：“请相信蛇乃系无限的可能性。”
表情进一步凝固的齐木楠雄：“说明来意吧。”
蛇乃加绫顺势接口：“不然你就要忍不住传送到我这里揍我吗？”
“我到的了吗？”他从没有一刻如此时这般真挚的希望自己的超能力能发挥作用。
“不能呢。”
从不说谎的蛇乃加绫给出断绝希望的一击，“大世界天菩萨通过接触百万蛇乃加绫的灵魂碎片才能达到概念的境界，我不一样，我从一开始就是百万蛇乃加绫的灵魂起点，从一诞生出百万个可能性的存在。”
你想找到我？
你如何从这百万个世界中找到这些可悲命运的源头？
“不要说玩笑话，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蛇乃加绫温和但冰冷的笑颜给齐木楠雄留下深刻的印象，以及这种难以说出口的无力感。
蛇乃加绫突然弯眸，贱嗖嗖的道：“不过追女孩子的积极性高也不是坏事，给你鼓鼓掌，啪啪啪——”
和蛇乃加绫讲话，越交流越麻木的超能力者出言制止。
齐木楠雄语带抗拒：“够了，说正事吧，你的来意是什么？”
“啊，我的来意是什么来着？”
蛇乃加绫眨眨眼，哪怕对方看不见她也要皮这一下。
齐木楠雄：“………………”
蛇乃加绫：笑。
“确实是正事。”
她收起玩笑的心思，语气中所有生动的意象褪去，只剩下如无波的幽潭所渗出的冷意。
“这场游戏没有胜者，异闻带之王的消亡，推动了平行世界间的争斗。她们谁都不会放弃成为你所在那个未来的‘蛇乃加绫’的，齐木君。”
“为什么？”
实在忍不住的夏油杰问出口，“为什么她们一定想要变成另一个未来，她们本身的未来就没有什么可期待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