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一出，程遇先是短暂的错愕，随后脸上逐渐转为意味深长的表情，最后是低笑不语。
还没等到程遇的回答，鞠奶奶在屋内叫了两人一声，让乔与念进屋和阿姨商量晚上吃什么。
晚饭时间，四人围坐圆桌，两位老人挨着坐，乔与念和程遇自然坐到了一起。
虽然乔与念一直以来都对同性恋持有包容尊重的态度，但若是程遇，她一时之间就有点接受不来。
下午得到的信息太难消化，以至于她都不敢像之前那样正视他，整顿饭吃下来几乎都耷拉着头。
但余光里总感觉程遇时常往她这边瞧。
饭吃的差不多，两位老人开始聊起了家常。
鞠华：“春林和晓惠走了十多年了吧。”
乔春林、念晓惠，是乔与念父母的名字。
父母在世时很恩爱，所以才以两人之姓冠乔与念之名。
乔与念平静地抬抬唇：“嗯，十二年了。”
“真是不容易啊，”鞠华拉着丁凤萍的手，“在国外这些年我还时常会想起小念，看到她如今这么乖巧伶俐，我就放心了。”
丁凤萍何尝不是如此，她眸光闪动，附和道：“只要她健康平安，我就知足了。”
说着说着，鞠华泪水在眼眶打转。
上次就听说过她心脏不太好，必定不能有太多的情绪起伏。
乔与念见气氛不妙，立马插话：“两位奶奶，你们可不许哭哦，边吃饭边哭对消化不好，你们看我现在能说能笑，能吃能睡，多好。”
丁凤萍：“小念，现在你鞠奶奶回云城了，你平时工作不忙的时候记得多来陪她聊聊天。”
说到乔与念的工作，程遇看了眼腕表，此刻已经八点多，他记着听章迦佑说过蓝鲨酒吧舞台演出九点多就开始，再不去应该迟到了。
他转向乔与念，问道：“对了，快八点半了，你今晚不用上班吗？”
他说话时声音并不小。
乔与念立马看了眼丁凤萍，好像没听出什么端倪，随后单手遮住视线给程遇一个请他配合的眼色：“不上，今晚不用去医院。”
说完低头打字：【奶奶不知道我在酒吧上班】
程遇看到突然亮起的屏幕，心领神会地抬唇，然后对乔与念点点头。
乔与念感谢程遇没拆台，举起椰奶隔空回敬。
两人你来我往的眼神被鞠华看到了眼里，她心中欣慰无比。
“你们两个娃娃都长成大人了，”她转向丁凤萍，“看看，我孙子和你孙女多般配，当年我说让你家小念嫁给阿遇，你还记得吧。”
“记得，当然记得，”丁凤萍宠溺地看着乔与念，“不过当年就那么一说，现在孩子长大了，还是得看他们自己的意愿。”
自从儿子儿媳意外离世后，丁凤萍倾尽所有对乔与念好，从不强迫她做违背意愿的事，包括感情。
当年定下的娃娃亲她自然记得，但如若乔与念不愿意，她也不会勉强。
鞠华不乐意：“你可别赖账！这些年阿遇也没和哪家姑娘处过对象，这下好了，回来了就可以和小念多接触接触。”
两位老人的话意图明显，乔与念自然能听得出来，但当时人就坐在她身边，她觉得有点不自在。
准确来说是尴尬。
如果程遇真的喜欢男人，那他肯定不会告诉思想传统的鞠奶奶，不知道鞠奶奶的这番话他会作何感想。
她回想起林朵撩程遇那次，难怪他会毫不留情地拒绝，原来是对女人不感兴趣。
先前她还有那么几个瞬间听了林朵的话，以为他是不是想泡她。
现在想想确实可笑。
不过也挺可惜，可惜了这一张满分的脸，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小哥哥。
“小念，你没有男朋友吧。”鞠华问。
乔与念笑容略微僵硬：“没，没有。”
“那就好，平时可以让阿遇带你出去玩玩，你们两个多培养培养感情。”
“……”
我没有男朋友，可您孙子有啊！
乔与念脸上的笑挂不住，眼神不知道应该落到哪里。
能培养什么感情？兄弟之情还是姐妹之情？
鞠华又对程遇说：“阿遇，你听见没有，你俩多约约会，有好吃好玩的地方带着小念一起去，可要对人家小念好点。”
程遇偏头看了一眼乔与念，云淡风轻地微笑着答：“知道了，奶奶，我听你的。”
好强大的心理素质。
鞠奶奶的意图很明显，但他丝毫没有自乱阵脚，反倒顺着奶奶的意思作答。
您可真孝顺啊！
但我乔与念可从来没想过要充当同妻那样的角色。
她直视程遇，试图委婉地回绝：“程遇哥，你平时要是太忙的话就不用麻烦你，我其实也不太喜欢出去玩。”
程遇眼底波光微转，悠然笑道：“我不忙。”
！！
装作听不懂是吧。
乔与念继续暗示：“真不用麻烦，其实我最近还挺忙的，就今天奶奶来云城了我才抽出空来陪她。”
“没关系，你有空了告诉我就行。”
程遇说完也给乔与念发了信息：【别拒绝奶奶】
他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乔与念盯着屏幕，这几个字怎么看都像“我刚刚都帮你打掩护了，你也得配合我”。
-
晚饭过后，鞠奶奶想留宿丁凤萍和乔与念。
往常丁凤萍和杨姨来云城，乔与念和奶奶睡她的床，杨姨则是开间酒店。
今天是老友重逢，丁凤萍也想继续和鞠华叙旧，也省得杨姨再去开房，便答应留宿。
乔与念也一起留了下来。
因为剧团发过来一分资料，乔与念需要借用一下程遇家的电脑来做批注。
平时不常回国，程遇家书房的电脑几乎没人用，不知什么原因打不开，程遇只好把他的笔记本借给乔与念。
乔与念边接过电脑边说：“程遇哥，谢谢你的电脑，还有吃饭时候帮我打掩护。”
程遇浅笑回应。
乔与念话痨上身：“我今天酒吧请假，家里除了我表哥还没人知道我在酒吧唱歌的事，还好你当时没继续往下说，不然估计要被我奶奶揪着耳朵拎回去收拾。”
程遇轻嗤：“没看出丁奶奶这么凶。”
“我奶奶可不得了，年轻时候比男人还能干，女人会做的细腻活她都会，男人会做的力气活她也会，除了这些，她还特能喝酒……”
“这么说，”乔与念说话时眉飞色舞，神色骄傲，听到能喝酒，程遇忍不住问，“你酒量是遗传丁奶奶？”
乔与念把眉一抬，炫耀道：“那可不。”
“听说女人天生三两酒，看来我得找机会跟你切磋切磋酒量。”
扯了几句闲话，她才想起正事，掂了掂电脑，“对啦，密码是多少？”
程遇一字一句：“d、i、n、o、5、2、0，字母是小写。”
d、i、n、o，Dino，男士英文名！
关键后面还有个520！
他英文名应该是他的微信昵称Shrek吧，那这个Dino，不会就是他的心上人吧。
没看出来他还有这么浪漫深情的一面，直接把表白的话设置成电脑密码。
乔与念内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她紧抿着唇，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程遇哥，你英文名叫什么呀？”
“Shrek。”
“那……”乔与念期期艾艾，“这个，Dino，是你男朋友？”
乔与念的话一出，程遇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她这脑洞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单一个密码都能脑补出这么多戏。
他讷讷地盯着乔与念：“Dino 是我之前养的狗，520是我的生日，五月二十号！”
紧接着联想到她下午莫名其妙的那个问题，无奈地咧咧嘴，“还有，我性取向正常。”
“……”
所以他喜欢的是异性？
好！真好！
下午问他是不是喜欢男的，他闷声不响，现在才说他性取向正常……
无了个大语，莫名其妙害她出洋相。
她用苦笑掩饰尴尬：“嗯嗯，看出来了。”
程遇抬眉：“看出来什么了？”
“就，你这么帅，这么聪明，这么厉害，这么温文尔雅，这么……”
艹！编不下去了！
想不通！
乔与念平时这张嘴能抵好几个村口嗑瓜子的大姨，这会儿在程遇面前竟然完全发挥不出来。
气氛有些僵持不下。
乔与念的忸怩之态很明显，程遇给她个台阶岔开了话题：“对了，晚饭时候奶奶说让我们约会的事，你别介意，我只是顺着她的意思回答她。”
乔与念不自然地抬抬唇：“不会，不会，怎么会介意呢。”
要是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应该是你别介意才对。
想到了老人的意图，她有些踌躇。
虽然有一门玩笑般的娃娃亲，但乔与念没想过要结婚，至少现在没有。
之前她一门心思全在自己的事业上，她想在云城开第一家音乐治疗工作室，然后把音乐治疗推广出去。
她稍稍正经：“程遇哥，你应该能听出奶奶的意思，但我得向你坦白，我现在以工作为重，还不打算结婚。”
闻言程遇脸上闪过短暂的怅然，随后从容一笑：“知道了。不过如果你平时想去哪里玩，缺司机的话我乐意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