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出剧场停车场，除了引擎声，车厢再无半点声音。
静得渗人。
除了车速慢，油门还深一脚浅一脚。
……
遇上一个红灯口，程遇一脚刹车，乔与念差点撞到竖在身前的吉他。
不至于吧，不就是换了辆新车，这就不会开了。
视线所及之处全是粉嘟嘟的东西，乔与念越看越不顺眼，越看越烦躁，坐立难安。
她终于忍不住了，略带嫌弃道：“程遇哥，你在国外开车，驾驶室是在右边吧？”
程遇：“？”
“你回国，应该也有四五个月了，还没熟悉在左边开车？”
程遇有些愣神，偏过头看向乔与念：“没，没啊，我熟。”
“哦，”她抬眼指仪表盘，“新车不好开？”
“……没。”
“这段路我没记错的话限速六十，如果你一直以二十码的速度开，大概，会影响到其他车。”
“……”
话落，乔与念将头回正。
她的余光里看见程遇抿了抿唇，而后坐直身子松了松筋骨。
果然再不得了的人都是需要时不时敲打一下。
在接下来到医院的途中，程遇提了车速，车子也稳当多了。
到了医院，乔与念给丁凤萍打了个电话，她告诉乔与念还有四十分钟左右到。
乔与念打算先进去跟鞠华打个照面，到时间差不多再出来迎接。
到了病房，护工和郭阿姨都在，却不见鞠华的身影。
询问了郭阿姨，才知道鞠华下楼赏花去了。
“怎么能让奶奶一个人去？”
说话时，程遇虽然语气平和，乔与念仍从他细微的表情看出来些许斥责。
郭阿姨倒是没大注意：“老太太说她跟朋友一起，不用我陪着。”
程遇：“朋友？又有人来看奶奶了？”
郭阿姨怀着腼腆的笑意摇摇头：“没有，就是在这里认识的人。”
“去哪了，我现在去接她上来。”
“她……”郭阿姨挠挠头，欲言又止，“算了，你去接她也好，他们应该就在五号楼前面的小亭子那边。”
康乐安宁疗护中心占地不小，除了医疗，更重视对患者的人文关怀。
在这里除了有临终病区和康养区，还有养老区，位于医院后侧的五号楼。
那边打造的高端养老院，环境不像一般的医院大楼。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舒适又开阔，一草一木都经过精心打理。
乔与念带着程遇找到郭阿姨说的亭子。
远远的就看见了鞠华的身影。
一件素青色的风衣披在她身上，头发束得规整，看得出来是精心打扮过。
鞠华的身体挡住了另外一个人，应该就是郭阿姨口中所说的朋友。
走近一点，乔与念才发现，先前被挡住的人是一位容光焕发的爷爷。
她认得这位爷爷，之前在养老院这边见过，是位退休教授，入住养老院已有一年多。
“鞠奶奶，赵爷爷。”乔与念软声喊。
鞠华闻声回头：“阿遇，小念，你们来啦。”
乔与念认识医院里的老人，赵保庆并不意外，他望向乔与念身后的程遇，反倒有些意外之色。
“小乔啊，你这是带男朋友来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误会成男女朋友，乔与念见怪不怪。
在程遇喊了鞠华一声的同时，乔与念讪讪解释：“不是，这是鞠奶奶孙子。”
赵保庆理清了关系：“哦～见谅见谅，人老了，眼神没那么好。”
程遇倒是很平静，只是不失礼貌地抬抬唇：“爷爷您好。”
鞠华脸上带着慈善的笑意，欣喜道：“小念可是我除了我家孙儿以外最喜欢的孩子了，你也觉得他两般配吗？”
赵保庆认同地点点头：“嗯，配！郎才女貌。”
乔与念：“……”
鞠华向赵保庆介绍了程遇，又说了她和乔与念的关系，字里行间都把乔与念往程遇对象里套。
乔与念站在一旁，表情越发不自然。
她想想这段时间程遇对她的嫌弃，又想到那张粉得不能再粉得车，说不上来是失落感还是生气，总之就是觉得心里发堵。
要是程遇真有了喜欢的人，应该早点跟鞠华说，而不是把她夹在中间当靶子。
他这种行为，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于那个女生而言，都是没有担当。
她瞥了程遇一眼。
这位大爷倒好，跟个没事人一样，脸上明媚爽朗，时不时附和一句，“金牌捧哏”四个字直接写在了脸上。
时间也差不多，况且乔与念也不想再让自己成为话题中心。
她打断了鞠华：“奶奶，我奶奶他们差不多要到了，不然您和赵爷爷先聊着，我去医院外边等等？”
“差点把这事忘了，”鞠华握起拐杖，“那我你们一起走。”
-
乔与念和程遇一左一右扶着鞠华准备回病房。
不知道是身体日渐康复还是结识了新朋友的缘故，鞠华的精气神比上周看到时要好得多。
三人并排走着，看着身旁的一男一女，鞠华甚是欣慰。
她侧头看着乔与念，宠溺道：“小念，昨天阿遇没来医院，他有没有带你出去哪里玩呐？”
“……”
昨天？呵呵！
程遇肯定是带其他女人出去，拿她当靶子了。
“奶奶，我昨天——”
程遇话还没说完，就被乔与念接了过去：“奶奶，我昨天忙着工作呢，”她自下而上掀了眼帘，眼里带着不悦，“他，没和我在一起。”
鞠华用手肘拐了一下程遇：“你这孩子，说去弄你的新车，我还以为你好歹也要开着新车带小念去哪里玩一下。”
“奶奶，昨天我那车弄得挺晚的，所以……”程遇将视线缓缓落在乔与念身上，“就没时间约她。”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乔与念把头侧到一边，翻了个白眼。
把鞠华送回了病房，乔与念准备到医院门口接丁凤萍，鞠华又差程遇陪同乔与念下楼。
一路上乔与念没和程遇说话，直到两人站在路边，乔与念积压在心底的烦闷实在是藏不住。
她先是清了清嗓子，把双臂抱在怀里，严肃地说：“程遇哥，有些事我还是想和你说清楚。”
她的目光很犀利，迎来的，确实程遇带着暖意的眸色。
他温和道：“嗯，你想说什么？”
“就是，关于我和你，我希望你找个机会和鞠奶奶说清楚，她这样一直误会，会让我觉得夹在中间很不舒服。”
“……”
“你有什么想法，喜欢谁，应该直接跟她说，不要一直这样骗她，让她抱着那些虚无缥缈的希望，最后空欢喜一场。”
一口气将话讲完，乔与念把头一偏，又往旁边挪了一步，想与他保持距离。
是松了一口气，但也没有觉得多爽。
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乔与念甚至有些后悔跟程遇重逢，不重逢就不会对他产生好感，不产生好感就不会有所期待，没有期待，就不会被他嫌弃拒绝之后还这么烦闷。
总而言之，要是没遇见他，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照旧过着她平淡且自洽的日子，即使家里的吉他工坊没了，也不会像现在多了这么多堵在心里不上不下的念头。
程遇向她靠近一步：“其实，奶奶也不算是误会……”
乔与念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把抱着的双臂放下，一只手反叉在腰间，质问：“不是吗？你没听出来鞠奶奶是想让我俩，”她顿了两秒，“……结婚，可是，你已经拒绝了不是吗？”
“我——”
“这里这里！”
程遇话还说完，一声喇叭打断了他，紧接着乔与你朝着迎面驶来的一辆车招了招手。
车子在两人面前停下，乔与念迎了上去。
杨阿姨搀着丁凤萍从车的右侧下来。
程遇跟丁凤萍打招呼的间隙，何凯降下副驾车窗：“小念，你先带奶奶进去，我把车停好了再来。”
乔与念弯下身去，灿然笑道：“好，那我们在一楼电梯厅等你。”
何凯的车驶离后，乔与念直起身，一把挽上了丁凤萍，她头窝在她的肩膀撒娇：“奶奶，我好想你呀～”
几人走到大厅，乔与念陪同丁凤萍上了个卫生间。
四下无人，丁凤萍凑近乔与念问：“小念，这段时间你和阿遇有没有往来，觉得他怎么样？”
“……”乔与念笑意立刻沉了下去，“倒是有些来往。”
她摇摇头，撅着嘴道，“但是不怎么样。”
“不喜欢他？”
乔与念眸色闪烁不定，没有做答。
“上次在他家住了两天，又是热情招待，又是让司机送我们回东原，我对他印象还挺好来着……”
乔与念脸上彻底没了表情。
丁凤萍见孙女这副模样，便也不再追问相处得如何，她将乔与念的手握在自己手心：“不喜欢就不喜欢，可别委屈了我的宝贝孙女，他家这门婚事，我找机会给他推了就是。”
乔与念知道自己的奶奶无论如何都会站在自己这一边，支持自己的所有决定。
有奶奶作为依靠，这段时间以来的憋屈都消散了不少。
乔与念和丁凤萍走出卫生间，何凯正巧停好车进来，他向两人靠近，手上还提着几样要送给鞠华的东西。
丁凤萍：“小凯，没拉下什么东西吧？”
何凯：“没有，奶奶。”
程遇站在电梯门口，闻声朝这边看过来。
随着距离拉近，他的神色越来越暗。
到了几人面前，他瞥了一眼何凯，眼神变得阴鸷割裂。
他不太客气地对何凯说：“抱歉，奶奶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方便接见外人。”
话毕，他将目光投向乔与念。
那股熟悉的怨气又出现在了程遇眼里。
乔与念不明白，她又惹到他了？
莫非，他这是因为刚刚在医院门口乔与念说的那些话，到现在还憋着气？
“阿遇，你不记得他？”丁凤萍手扶在何凯背后，笑意盈盈道，“这是我外孙小凯，小念的表哥呀。”
“什，什么？”
程遇又变了脸，立马从刚才的阴鸷变成讶异。
何凯腾出右手，伸到程遇面前：“你好，何凯，小时候你来我家，我们见过。”
程遇：“！！！！”
他赶紧将颤颤巍巍的右手伸了过去，随后接过何凯手上的所有东西，不自然地抬了抬唇，嘴唇开合了几下才将话说出来，“表，表哥，表哥好。”
作者有话要说：假笑男孩程遇：我要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