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妍手渐渐攥紧安全带，视线内的风景被窗框固定着，周围快速倒回的一切陈乏可善，找不出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

手机没收声，所以那一声“偏航”对方也听见了。

要带我去哪儿？她这么想的，也这么问出了声。

“带我去哪？”

自然垂落的额发恰当的遮挡眸底的光，喉结上下一动，尾音略为上扬：“怎么？不放心哥哥我？那真是太令人伤心了。”

车内的熏香中和了车载皮革的味道，她手撑着座椅，柔软得到找不着着力的落点。

宋允铮时不时瞟看她一眼，手把着方向盘，前方道路的状况似乎不值得他耗神。

姜妍没有直接回答，语气疏离了不少：“做什么事都不提前说一声，还要我反过来去诘问？”

随之而来的是快速的急刹车，车轮被人为骤停划出刺耳的声响。

宋允铮事先有刹车这个意图，在姜妍身体往前倾时伸手拦了一下。额头挨着他的掌心，脊背僵直了一瞬，但又很快恢复正常。

……真是个情绪疯子。

她和宋允铮之间很难有平心静气、地位平等交谈的时候，如果有那也是她刻意放低身价、去哄来的结果。

只能说她如果流露出不情愿的小情绪，对方一旦捕捉到便开始歇斯底里。

急停的车仍处在车流密集的道上，宋允铮不管是否会造成额外的伤害，他一旦疯起来就不管不顾。捏着她的下巴，将姜妍强硬的转头与他对视，而与手下动作相反的是他面上挂着的灿过头的笑。

姜岩能隐约感觉周围行人对着车、对车上人的注目。

宋允铮凑头过来，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姜妍，最近玩心是不是有些大。”

姜妍往后缩，极力空出推拉试探缓冲的地带：“崔赫向你告状了？能说通他帮你忙……说说看，到底给他什么好处？”

宋允铮的目光仍黏在她的脸上，像是要用手捂热了一块糖，面上挂着的笑容倏然消失：“怎么不乖呢？别让我觉得花在你身上的东西连响都听不到一声，最近这几天玩着都没有想到我。”

“那不是玩得花才好让人一天三两头的向你告状，这才物超所值。”

她继续犟嘴。

崔赫和宋允铮的区别就在于前者恶劣得正大光明，情绪挂脸好揣摩，而后者闷声做坏事，在众目睽睽之下还会装装样子。

所以姜妍一直以来都避免与他独处。

宋允铮垂眸，然后对上她的眼波。

手下是反复研磨才会印上的殷红，他一直都觉得姜妍是块拓印的好材料，皮肤白皙细腻、又娇气得很，轻轻一握就会红上许久。

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他擅长借题发挥、用子虚乌有的事发作，但这次姜妍却不愿哄他。

目光上落在她凌乱的头发上，收手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他靠得又近，那种鬓边厮磨的感觉搅乱之间存活的气息。

“下次别让我等这么久。”

姜妍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借此揉搓耳垂的手推开。

她的手在情绪波动下连指关节都敷上粉红，宋允铮没忍住又一手全兜住，眸光落在她的手上没离开。

“那些觊觎你的虫子都应该被碾死了，那现在又是什么东西绊住了你，我的表弟？”

他自问自答，“不会，跟他交往过就会知道他是怎样无聊的一个人。”

停顿了几秒：“我送你个戒指怎么样？长了眼睛的都可以看见你是谁的所属。”

带个戒指挡住狂蜂乱蝶，作用仅仅如此？

姜妍眨了眨眼：“我父亲不大看好你。”

宋允铮坐正了回去，一脚油门到底，像是要宣泄蛰伏已久的怨气。

分神回她：“看好不看好到时候才知道。”

*

宋允铮驱车带她往郊外走，姜妍一路上都留心着地图的走向。

到了目的地，他把钥匙丢与泊车的候应者，又牵着她的手往地下电梯走，刷了卡挑上一对面具，一路上全是面容较好的迎宾小姐带路。

等坐在包厢内姜妍从上往下打量全场时，才知道对方把她带到了什么样的地方。

一束强光打在展台上，底下攒动的人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翻看桌面上的册子，里面鎏金字样镌刻着拍卖品的目录。

……一场奇怪的拍卖会。

身侧的光被挡了个完全，姜妍扭头看到了正当红的女星入座，但对方没有带面具。

“为什么有人不带面具？”她扯了车身旁人的衣角。

宋允铮拉住她的手，揉搓着指腹使其变红，声音冷淡听不出任何波澜。

“没带面具的都可以算作拍卖品，携带而来的女伴男伴、迎宾的少男少女……只不过是私底下流通。”

鼻息扑在她的耳廓旁，被他抓住的手有片刻的挣动。

姜妍睫羽一颤一颤，在几乎全员半礼服式的打扮下，她和宋允铮两人很突兀，一个还没来得及换下校服，一个穿得偏温润学生气，偏身又坐在尊贵的包厢内，明里暗里的目光像是日冕般灼人。

姜妍有点想离开：“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宋允铮翻开拍卖品名册，里面没有图片，只是介绍：“这么漂亮的一双手，正合适戴枚戒指，或者看上什么东西，挑一样吧。”

他不是在开玩笑。

姜妍接过名册，翻动页面。

远到上世纪贸易原始掠夺来的宝物、印有家纹图腾的皇冠、近到某贵族入殓陪葬的耳坠……

任何一件放入博物馆里都会是被层层保护起来的非卖品。

“兴致缺缺？没有看得上的。”宋允铮问她，“那看看有没有伯父可能会喜欢上东西。”

姜妍答非所问：“我饿了。”

“也是，到这个点，可是中途退场……”

“你会在意这些吗？”

姜妍盯着底下点燃的猩红一点，有人抽了烟，那摇曳的亮光就在一片黑暗中挤生而出，明显的过分。

背景音是有人陆续加入竞拍流程的加价声。

这些非卖品不能流入市场，更多的就只能收藏，部分商品后的背景故事带有地位性，现在拍卖厅内竞价的数额无限飙升，仅仅是为了地位的彰显。

“这些讨不得你喜欢的东西，哪有你重要。”

宋允铮将手搭在她的背后，手一捞就可以把她挽在怀中，但他没有这样做，中间隔着的距离是姜妍脊背挺直下拉开的，他在等她主动靠过来。

新一轮竞价开始，天鹅绒布揭开时拍卖厅骤然安静，展台上那枚戒指受了冷待，没有人定价。

姜妍分神没理他，翻动名册的介绍。

硕大的红钻为主调，周围镶嵌着一圈鸽血红宝石，戒指内侧印有一串字母。

为原尹家夫人的定情戒指。

小字写得格外故事性，尹家人多从政从军，上层中的话事人不少，而尹家上一届掌权人力排众议娶一位贫民为女主人，尹夫人诞下一子后意外死去，尹先生没有再娶，戒指也辗转在外。

这种带有悲剧性的爱情故事，总能附加在象征物上添色。

接着在一片寂静中，有人开始竞拍。

姜妍朝发声的位置看去，那人没有带面具。

双腿夹叠，衬衫袖口挽起，手腕上筋骨微凸，侧脸轮廓清晰冷峻，一双眼眸古井无波。

撑得满满当当的西装，抬眼后一闪而过的戾气……

构成他每一个细小的要素都让姜妍感到危险。

收了眼，她问：“那个人是谁？”

不带面具，但就浑然天成的气派来看怎么样都不可能是“拍卖品”。

为了生势，有眼力见的人就不会与他抢。

宋允铮也蹙着眉：‘“不认识，不过这个年纪……”

姜妍没说话，目光落在对方的身上，灯一打下来冷白色的皮肤几乎让人感到片刻虚晃。或许祖上混有欧洲的血统，眉骨精致，鼻梁高悬，整个人像浓墨重彩的画。

没有其他人跟他抢，很快就结束了本轮的竞拍。

男子起身离场时人头攒动，有好几位跟着上去想就此机会攀上关系。

宋允铮微眯了眼，挑眉：“可能近期尹家未来的继承人要迎接新的女主人，他们就喜欢弄这种噱头。”

*

宋允铮送她回来时正好掐着门禁。

车停在门口没有开进去，但也没有其他别的动作。

“不开车门吗？”

姜妍解开安全带，远远地眺望墙角带着细碎月华的爬墙虎。

宋允铮拉住她的手腕，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贴着她，“啪嗒”一声扣上。

这时姜妍才分出神来看他。

……他给她带上了个手镯。

几根银丝环绕着成一束，像是缠绕着的莫比乌斯环。

举到眼前看了看，指腹摸索着找不着头、摸不着尾，不知道暗扣在哪。

她摘不下来。

手环没捂热，像是紧贴着薄薄一片雪。

“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你不愿戴戒指的话，带一个手镯总没有什么关系吧。”

宋允铮欺身，姜妍垂眸，他金丝边框的眼睛挂在鼻梁上，像静谧撒在湖面粼粼的日光，近距离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也一同印在她的眼中。

“你会一直带着的吧。”

这是强买强卖的一笔账。

姜妍沉默片刻，伸手摘下他的眼镜。

宋允铮任她动作，没有流露出多余的表情。眼镜腿交叠放回他西装的领口，她指尖揉按他的眼角，力道一重能感受到脉管跳动的生命感。

他的眼尾被她按红，她问：“这是你的请求吗？”

宋允铮任由她的手指在最脆弱的眼部周围撩动，他的指腹从捧着她的脸到划过她的喉管。

“你觉得是，那便是。”

他也从来就不是任人欺负的主。

车上的安全锁打开，姜妍下车，身后还听到他的声音。

“再过几个星期就是崔家小霸王的成人礼……阿妍的生日也快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崔：你表弟巴拉巴拉（看热闹不嫌事大）

宋：噢？这样啊。

李：开始被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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