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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达成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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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质子府。

赵非的起居小楼亮着灯,门关着,木格子隔开的窗户纸透出暖色微光。屋内烛火通明,却无法从窗户纸上看到人影。这是王室中人特有的手法,窗口点一排蜡烛,避免人的影子投射到窗上,被刺客偷袭。

屋中,清新的茉莉香从镂空香炉里散发,独有一股清香。蜡烛的烛光明亮且浓郁,照拂在书案,替每一卷书镀上金蜜。

稍远一些,卧房内侧的隔间,暗底云纹的垂帘遮住视线,从屋顶垂到地面,将烛光遮了大半。垂帘内部,仿佛已然是另一个世界,光线幽暗,只从缝隙中透了些许光辉进来,丝丝缕缕,宛如丝绸,将物体大概照出一个轮廓。

姬蓉在这丝丝缕缕中的光线中苏醒,掀开眼帘的刹那,眼眸在暗光中显现,好似暗夜里,涌动着月光的清泉。

恢复的第一个意识是嗅觉,只觉着香气清淡怡人,仿佛躺在花草丛里一般。

“嘶!”

第二个意识,是痛觉。

身子稍一动弹,左肩便传来剧烈的刺痛。

记忆这才涌回大脑——是了,她半夜潜入质子府,被赵非当成刺客,射中了一根毒针。

忍着痛感起身,打量四周。这房间不大,除了一张床,便只有一个放置衣物的架子。这样的格局在公主府也有,故而她知道,这一头只是平时睡觉的地方,而这宽阔卧房真正的主人,赵非,多半在垂帘的另一侧。

在微茫的光线中穿好布鞋,试探着掀开垂帘。

骤然的强光让她下意识侧头,用手挡在眼前,待眼睛适应了一些,才缓缓睁开。

“公主醒了。”赵非的声音平淡慵懒,刻意等着她一般,“感觉如何?”

语气十分平缓,没有半点愧疚,纵然她是害姬蓉中毒晕倒的罪魁祸首,却表现得宛如路见不平出手援助的大善人。

姬蓉生出一丝气,闷着回了一句:“死不了。”

说话间,勉强适应光线的眼睛朝赵非看去,这一看,便后悔方才的莽撞了。

赵非沐浴过,只在白色里衣外披了层碧色披风。

灯下看美人,更胜三分。跃动的烛光下,赵非伏在案上作画。柔顺的青丝自然披垂着,雪色里衣纯洁无暇,却越发趁得她皮肤宛如白瓷。睫如鸦羽,唇似朱砂,没有半分妆容,没有半点女扮男装的发饰和衣着,只露出她最原本的模样,沉静,睿智,悠然自得,宛如青竹覆了一层细雪,优雅高洁。

极致的白,偏偏趁那极致的红。

姬蓉盯着赵非的唇,脑中想起那个荒诞旖旎的梦境里,赤身香汗,在赤红的丝被里缱绻的赵非。

赵非并不知她的心猿意马,只道:“红狼膏的毒性解除之后,是会疼几个时辰,辛苦公主了。”

纤细的画笔在画中人的盔甲落下最后一笔,她盈盈抬眸,又问,“在下脸上有东西么?”

姬蓉耳根子一红,别开脸去。转而又觉得方才这反应不像个正常的成年人,没什么面不改色的气魄,于是,不服输地看回去。

“本是我不请自来,惊扰了九公——”

话及一半,收回,改口:

“——姑娘。”

“呵……”赵非笑出了声,睿智的眼眸弯起,“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九姑娘。”

姬蓉嘴硬:“本来就是九姑娘。”

赵非不与计较:“左右现下没人,公主想怎么叫都行。”

她不计较,反而换来姬蓉的沉默,脑中回想只有一幕——先前赵非说的那句:

“公主之罪,罪在姓姬。”

心底的情绪如风刮过海面,涌出滚滚流涛。在浩瀚的星空之下,波浪蠢蠢欲动,逐渐,随着雷电和狂风交相叫嚣,似有猛兽鼓动着海面,风起云涌,海浪掀起山峰般的高度,裹挟着吞噬天地的气势,涛声此起彼伏。

她姬蓉,处处被算计,步步受禁锢,她需要一个像赵非这样的人,一针见血地指出权谋中心的根源,助她推翻这荒唐的乱世。

于是,她面朝赵非深深做了一礼,脊背几乎与地面平行,姿态极低。

“先生。”

她唤道。

赵非愣了一下,毛笔尖端一颤,滴了零星的墨汁,画中人的披风因此多了一块瑕疵。

这是第一次,有人唤她“先生”。先生放在古代是一个十分尊贵的称谓,唯有德高望重,学识渊博的,才担得起这一声“先生”。

如今,姬蓉却唤她先生。并且是在明知她是女儿身的情况下,仍然这么叫她。

“你叫我什么?”她迟疑地问。

姬蓉知她心中所惊,为了证明她没听错,姬蓉径直跪下,朝她俯身一拜,额头贴地。

“请先生助我。”

烛光里,一切变得柔和,似罩了层薄薄的雾,然则,在这迷雾中,姬蓉的眼神却如刀剑般凌厉。

赵非看懂了她的眼神,于是没有去扶,只是将身子坐直,堂堂正正地受了这一拜。

这是一位有识之士,接受一位求贤若渴的王室公孙正常的姿态,无关身份,无关性别,只关乎受拜之人的满腹才华,以及跪拜之人的求贤诚心。

“公主有话不妨直说。”

姬蓉没有起身,仍旧跪着同她说话:

“当今天下,女子如此境地,先生甘心么?女子不入学,不科举,不主家,不拜官。女子在这荒唐的八川,只是男子附属品。”

赵非眸若烛光,“说下去。”

姬蓉接着道:

“我想做的,是颠覆这种性别的不公平。我要成为八川的王者,证明给天下人看,女子也能称王,女子也能站在这天下的顶端。”

称王,赵非对她的这个理想不甚有兴趣,语气平淡:

“人人都想做天下的王,却无人能做。”

姬蓉的回答十分诚恳:

“姬蓉不能,但加上赵非,或许行。若天下只有一人能理解我的抱负,一定是你。”

她此番并非说空话,而是已经复出过行动,足以证明,若赵非要选一人,也一定是她姬蓉——

“先生,你知道,我此前平定战乱,与父皇拟定军令状,若胜,则准许容国女子入学,接受教育。这只是大业的第一步,但仅仅是第一步,也险些夺去了我的性命。朝堂凶险,胜过战场万千,只有先生蕙质兰心,方能助我逃过算计,在往后谋划中,反占上风。”

她的话宛如夏日暴雨,大颗大颗的雨珠砸进地面,倾盆而下,席卷地面每一寸土地。

赵非将狼毫笔放上白玉笔搁,纤长的手指收入袖中,露出半截指尖,指甲盖在烛光下反射出莹莹光辉。

她抬眸,眉梢微懒,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中肯客观地提醒:

“公主别忘了,我是珩域人,且是贵国质子,公主让我助你,不怕我霍乱朝纲。扰乱社稷,陷容国于水火之中?”

说到质子这个身份,姬蓉心中一痛:“先生之资,不该屈居于质子之名,当大展宏图,挥斥方遒。珩域国君有眼无珠,荒废先生才干。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你我既为天下人,为何不能为天下做主,铲除这些祸害?”

屋中陷入寂静,仿佛刮过肆虐狂风的荒野,草木沉睡,空气静止,陷进无尽的寂静和沉默。

赵非迟迟没有说话,姬蓉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良久良久,只能在沉默中抬头,问:

“先生?”

赵非望着桌上的灯笼,乳色的纸皮透着明亮的烛光,仿佛里面装着一个浩瀚的盛世,而世间人,只能透过这层灯笼纸在外面望着,视线隔开,看不真切,不知那明亮的盛世真貌如何。

姬蓉,有可能是那个,替世人揭开这层灯笼纸的人么?

收回目光,缓缓落到铺在案上的墨迹还未干涸的画,赵非道:

“这幅画,在下还未题字。”

姬蓉愣了一愣,“题字?”

赵非看向她,饶有兴致,“这幅画本是为了赔礼致歉,先前误把公主当成刺客,伤了玉体。如今画已完成,只差题字,公主肯赏脸赐墨么?”

姬蓉迟疑起身,朝画中看去。那是一副黑白水墨画,未加颜料,但画中一人一马,骏马腾身,前蹄高高扬起。马背的人一手挥舞长枪,一手拉紧缰绳,战袍高高飘扬,眼中神色宛如深夜刀锋,下一刻便要杀出画纸——

这画中人不是别人,正是姬蓉。

事及此,姬蓉也反应过来——题字并非普通的题字,而是赵非出给她的考题。看她方才那些长篇大论,如何用一句话概说。

俗言,浓缩是精华。越是精简,越是能看出,在她姬蓉心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所谓的权势,长公主的地位,还是,更深一层的东西。

姬蓉几乎没有迟疑,捻起纤细的狼毫笔,在画卷的空白处落下一句——

“谁说女子不如男,敢叫沧海灌青天。”

极简单的一句话,道出姬蓉心中最想做的事——她要为天下女子正名。

“如何?”收笔后,她看向赵非。

赵非的表情仍旧淡淡的,好似对什么都不甚在意,但若寒花子在场,一定能看出,方才迷蒙在赵非眸中的疑虑,俨然消失,剩下的,是如清泉一般的澄明,以及,对那遥远却又可期的大业的坚决。

她启唇,只说了四个字:

“一年为期。”

一年,她可以不做她的九公子,不管珩域的是非权贵,不管风声的进退纷争,全力辅佐姬蓉。

蜿蜒的藤蔓如盘龙般缠上石柱,经过漫长的岁月,终于触碰到高高的屋檐。

神女的手指触碰皎洁的明月,洒下晶莹剔透的光辉。花前月下,小楼微光,赵非应了姬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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