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长安殿。

“……宫女夏桃杖毙，尚宫局掌簿朱蓉黜为宫奴充入掖庭，典簿、司簿各笞十五，尚宫罚俸三年。陛下，此事大概就是这样了。”

皇帝坐在椅子上，听完皇后的述说，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地神情，“你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情，就到次为止了？只是区区一个宫女，就能做出如此恶事来？”

“妾无能，请陛下恕罪。”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皇帝顿了顿，“这种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三次了。”

“妾明白。”

“这次惠才人受了委屈，就晋为美人吧。”皇帝说道。

皇后连忙附和道，“是该安抚一下惠才人才对。”

“正好你在这里，就直接带回去盖凤印吧。邓丰明，笔墨伺候。”皇帝直接提笔写了一道圣旨。

拿了圣旨，皇后又开口道，“圣人，二殿下在妾那里也呆了有段日子了，时间久了，到底是有些思念母亲了。”

皇帝放下笔，“也罢，就解了贤妃的禁吧，你要告诫她，日后还需谨言慎行。”

“妾明白。”皇后行了一礼后退下了。

回到了翊坤宫，倚竹面带忧色地对皇后道，“殿下，这惠美人……会不会升的太快了一点？”

皇后摇摇头，“无妨，惠美人没有威胁。”她还是了解皇帝的，之前她猜测燕虞在救治柳振锋的事情上出了力，但因为无法对外言明，因此圣人只是借宠爱略微抬了抬，这次的晋升，不过是上次的遗泽罢了。

很快，圣旨就到了瑶华宫，燕虞领旨谢恩后，其他妃嫔便陆陆续续地上门恭贺了，燕虞又收了一波贺礼。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虽然这次没抓到徐芝的破绽，但燕虞相信，她一定不会收手的，等下一次她再动手，就是机会。

因燕虞少了一个三等宫女的缺，又升了位分，因此这次陈司簿亲自领了十名宫女到瑶华宫来，让燕虞挑选。这回燕虞可以确定，这十名宫女应该是陈司簿仔细挑选过，身家清白的宫女了。

燕虞把夏花升了二等宫女，又选了两名看起来比较机灵的宫女分别赐名春雨、春露，为三等宫女。

四月末的时候，白御女被诊出有孕。

这次，皇后直接态度强硬地免了她的请安，吩咐白御女安心保胎，并让太医院每五天派人去请一次平安脉。

洁云阁。

“娘娘，这可如何是好？老郎君费尽心思将白嫣然送入宫中，如今她居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怀孕了，这个孩子……”素蕊脸上全是焦虑之色。

江秋璧身体不好，很难受孕，江知府把白嫣然送进宫，一是为了固宠，二就是为了孩子。一旦白嫣然生下龙子，江秋璧便可去母留子，得一皇子傍身。可如今，江秋璧尚是美人，按宫规并无资格抚育皇子皇女。

虽说她如今在洁云阁也算忝居主位，若是求一求皇帝，也不是没机会抚养孩子，可现在正经的几位主位妃嫔——襄昭仪、徐修容、魏婕妤都没有孩子，白嫣然又不在洁云阁，若真生下皇子，她恐怕连孩子的头发丝都摸不着。

“娘娘，现在最重要的一点是，白嫣然的这个孩子，您必须把它放在自个儿眼皮底下。白嫣然没有资格抚养孩子，难道您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抢走这个孩子吗？”另一名宫女素珍条理清晰地分析。

“吾当然知道！”丽美人不耐烦地说道，语气有些暴躁，“可是上次圣人寿辰时，吾希望能将白嫣然放到洁云阁，可圣人却让她去了碧秋阁，这次再提，会不会……”

上次事后，她提心吊胆了很久，以为圣人是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对她的警告，可后来圣人对她的态度却没有丝毫变化，她才渐渐放松下来，如今又要再提此事，她面上恼怒，心里其实颇有些忐忑。

想到这里，她心里嫉恨更盛，“怎么白嫣然那个贱奴能有这么好的运气，一个月只侍寝了一次，就能怀上。”

“娘娘，您大可不必亲自去提起此事。”素蕊道，“此时此刻，白嫣然才应该是更慌的那个人。”

素蕊说的并没有错。此时的碧秋阁里，白御女送走了来请平安脉的御医，脸上微笑的表情便收了起来。

她轻轻摸着自己尚未显怀的肚子，眉头紧锁，“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啊。”

身为御女，她没有资格抚养皇子女，原本的计划，若是她现在在洁云阁，丽美人说不定有机会抚养孩子，可她不在。而怀了孕之后，又不能侍寝，只怕生完孩子，圣人就已经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

没了用处，丽美人一旦放弃自己这枚棋子，她很有可能就在这深宫之中沉寂下去。

如今这宫里连续掉了两个孩子，皇后如今将自己盯得紧紧的，生怕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她想动手脚也难。

“莺儿！”白御女扬声道，“去给洁云阁下个拜帖。”

宫女莺儿往洁云阁去了，而此时的长乐宫，燕虞和柳如岚正坐在一块儿聊天。

“二娘，你说这次徐芝还会动手吗？”

柳如岚摇摇头，“你没注意到吗？你和高氏有一个共同点，是白御女所不存在的。”

燕虞思索了一下，“你是说……圣宠？”白御女这次怀孕可以说是‘中彩票’了，只是侍寝了一次便有了身孕，并无宠爱在身。

柳如岚赞赏地点点头，“没错，白御女身份低微，又无宠爱，徐芝必不屑于出手。”

燕虞眨眨眼，“你的意思，莫非徐修容对圣人……有些情意？”

柳如岚移开目光，感慨似的说道，“圣人凛然清臞，风神萧散，惊才风逸，壮志烟高，还是敬王时，就是上京所有闺中少女的梦中情郎了。”

燕虞看了看柳如岚的表情，又瞟了一眼弹幕，果然，不少‘岚粉’已经在大发酸水了，显然襄昭仪本人也是她口中所说的这些‘闺中少女’之一。她识趣地换了个话题，“既然徐芝不会出手，皇后又万分谨慎，那白御女这胎，应该是可以安安稳稳的生下来的咯？”

柳如岚沉默了一会儿，道，“生，自然是可以生下来的，但生下来之后……”她摇了摇头，“怀着胎的时候，或许是白御女最安全的时候。”

现在宫里有资格抚养孩子的正三品以上的主位妃嫔，除开皇后，一共四人，其中，只有贤妃有孩子。

因为燕虞知道柳如岚日后会生一对双胞胎，因此她下意识地默认柳如岚并不想抚养这个孩子，因此直接道，“你的意思是，若有别人想养这个孩子，很可能……去母留子？”

哪想柳如岚摇了摇头，否认了燕虞的话，“如今圣人正直壮年，后宫姐妹们也都在青春年华，谁会不想要自己的亲生孩子，而去养一个不知道养不养的熟的孩子？若是个公主倒也罢了，若是个皇子……只怕他虽生犹死也。”

燕虞沉默了下来。在古代，医疗卫生条件很差，早夭的新生儿数不胜数。况且生孩子本身就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一不小心，一尸两命也是常有的事。

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柳如岚。在前世《雍史·后妃传》中记载，柳如岚去世后谥为元敬皇后，其子雍文帝在位时追封为元敬圣皇后，其女雍襄帝在位时追封为元敬圣德皇后。她的一生只生育了两位子女，燕虞猜想，或许与生双胎时亏了身子有关。

“娘娘，尚宫局掌簿求见。”两人正沉默着，茗荷进来通报。

燕虞和柳如岚对视一眼，柳如岚道，“宣。”

从殿外走进来了一个年轻女子，梳着坠马髻，简单地插着几根银簪和小小的花钿，气质娴雅，纵使见到燕虞也在这里，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意外，毫不停顿地对两人行礼。

“奴丁雪霜见过襄昭仪娘娘，娘娘万福。见过惠美人娘娘，娘娘万福。”

“你便是新上任的掌簿？”燕虞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回娘娘，奴乃癸卯年生人。”

燕虞在心里换算了一下，那就是十七岁，只比自己大了两岁，竟是如此年轻！

丁掌簿简单的拜见过之后便退下了，因她是新上任的，需往各宫娘娘处认认脸。她走后，燕虞对着柳如岚问道，“二娘可知道她的背景？”

“其父乃金吾卫镇抚丁毅，系汪指挥使嫡系。”柳如岚道。

“这……徐太婕妤的人？”燕虞有些惊讶。

徐太婕妤的人，跟徐芝的人没什么区别。两人都姓徐，天生就是同盟。

时光飞逝，很快，三个月后，宁亲王嫡子出生，圣人亲自赐名为玑，就在他出生后不久，柳如岚被诊出了身孕。

期间，白御女因孕吐反应剧烈，整日卧床，便请求皇帝让自己迁居洁云阁，由丽美人照顾，上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