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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冰塞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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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舟渡抚着那水烟袋,“高地奴比起人牙子手中的大聿人要便宜不少,人命也不值钱,一签便是死契。能吃上大聿一口饭,有个铺盖卷儿,冬天不用冻着,多着是人愿意过来。”

既是这般,大聿正经人家里也无人用这高地奴,顾长俞只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高地人偷奸耍滑者居多,手脚又不干净,就算给他们吃饱穿暖,也总要摸些东西到自己怀里才对劲儿。”

“是如此。不过这些地方能用高地奴,自有办法管他们。”林舟渡道,“方才给你端茶那人,手臂上有伤,你可看到?”

顾长俞点头,“要是真被打怕了,你我今日这事想用他们可就难了。”

他反应快,一提高地奴这茬儿,就明白林舟渡想做什么。

“他们总该识几个字,告诉他们鬼头青叶子是比得上黄金的东西,偏又何一般烟叶相似,他们便敢做了。”

顾长俞想了想,道:“也是,吃饱穿暖便想着要锦衣玉食,能发了财,为何还要在此处挨打受辱?”

林舟渡把那烟叶倒出,洒进瓷盘里,顾长俞推开门,唤人拿吃食过来。来的人正是一个高地奴,头上戴着幞头,身上是石青色短褂,他躬身进来,举着托盘与自己头一般高,顾长俞道:“放那儿吧!”

那高地奴看样子能听懂这句,也不敢抬头看人,只举着糕点盘放在八仙桌上,收手时,却闻一声脆响,那盘烟叶和茶盏砸在他脚下,烟叶混着茶水洒了一地。

高地奴尚未反应过来,却听顾长俞厉声呵斥道:“混蛋!你可知道这东西值多少银子?放盘糕点都要把旁的东西扫下去,真是蠢笨至极!”

那高地奴浑身一凛,第一反应就是跪,又抬头看着顾长俞,那眼中到底带了些迷茫。顾长俞心里就知道,恐怕说到这儿这人就听不懂了。

他伸手揪着那人领子,继续佯装骂道:“混账东西!你若赔不了,今日便拿命来!”

高地奴就开始发抖,脖子缩在衣裳里,又看向旁边坐着的林舟渡,林舟渡悠然品茗,感受到他的视线,就轻移目光,直视着他眼睛,高地奴慌忙躲开他的目光,垂着头盯着地上的烟叶,任由顾长俞发脾气。

顾长俞又将他从地上提起,挨个摸他衣袋,从里面寻出两个铜钱来,气得将那铜钱狠狠掷在地上。高地奴就急了,呜呜说不出话,盯着那铜钱去向又不敢捡。

林舟渡这才将顾长俞拦下,拿过纸笔来,在上面写了几句话,是用高地语写的,还简单画了几笔图。他把那高地奴叫过来,将纸给他看,果然,那高地奴识字,一看就明白顾长俞为何动了大怒,可听说要他赔那烟叶,竟是呜呜哭了。

顾长俞就抽出腰间的剑,拿剑指着他:“陪不起,就拿命来!”

那高地奴吓得跌坐在地上,高地人一向贪生怕死,此人也不例外。林舟渡继续在纸上写了,给那人看,那人见林舟渡略懂高地话,便支支吾吾说起高地语来,说得极慢,林舟渡听懂一些,大致是问这普通烟叶为何要如此多金。

林舟渡这就在纸上写了,那高地奴看了,果然眼里就泛起一丝异样来。顾长俞也在此时恰到好处道:“滚下去吧!把这些都收拾了!不要你赔了!”

这句他能听懂,顿时如蒙大赦,去捡了那铜钱,看着地上烟叶稍顿一下,将那烟叶收拾起,正要走时,却见又一张写着字的纸展在他面前。

他读过那上面的字,猛然抬头看向林舟渡,林舟渡淡淡坐在扶手椅上,向他打手势,示意他自己会在此处等他回来。

高地奴包了烟叶,逃一般出去了。

顾长俞望向林舟渡:“你居然还会高地话。既是如此,为何不直接与他说?”

林舟渡道:“我识字,能听一点,却不会说。”

顾长俞只觉稀奇,“还以为你从前走到哪儿都会带通事,结果自己也要学。”

空气中尚残存着一丝烟味,林舟渡走到窗前,望着外面,“从前有过一次,是惠德帝的时候,通事沟通大聿与罗剌时,与罗剌暗通款曲,从中昧下三十万匹丝绸。”

顾长俞感叹,“果然只有胆大才能发财啊!最后如何被发现?”

“罗剌莫名欠了三十万匹丝绸的银子,与大聿一役,僵持不下,和谈时查出。”

顾长俞“哦”了一声,“然后你就被迫将四国的话都学了一遍?”

林舟渡没吭声,却听得外面又来了些人,隐隐有男人调笑的声音和女子清脆的笑声,他关了窗子,道:“这个时候,人该多起来了。”

顾长俞摸着剑柄,说:“你可确定那高地奴是个伶俐的?”

“有人帮他,不用担心,此处我早已摸清。”林舟渡想了想,又说,“潘荟那边,此次有劳你。”

“他有求于我,便是小事一桩。”

顾长俞本放下心来,静候了一会儿,突然就觉出不对来,向他道:“此局你既早就备好,为何还说要我帮你?”

一声巨响,木门被人从外面破开,只见这院内人人疯窜,是一片嘈杂乱象。几个裹着头巾身着短打的人同时闯入,一刀劈了八仙桌。顾长俞一跃而起,拔剑而出将林舟渡护在身后,挥剑迎敌。

林舟渡也握剑在手,狠狠一脚将攻上前的人踢出老远,招招凌厉,百忙之中拍了拍顾长俞的肩,“叫你来替我挨打。”

“恶毒至极。”

顾长俞一剑挡下挥向林舟渡的刀,又一手摘了刺客面巾,果然见那人长的是克伦人的样貌,他便一剑抹了那人脖子,最后只留了两个活口,封了穴道扔在一边。外面不知从何处来了这般多的克伦刺客,这青楼还有带刀守卫,正与那些克伦刺客打成一团。

前堂的鸨母也在场中,正被几个男子围着,周围瓶罐妆奁、茶杯酒壶摔了一地,那地上还散着烟叶。高地奴们趁着鸨母被人围住,在两边房中搜刮了财物四处逃窜。后院的女子们惊叫着跑出来,见有人大闹这里,哪敢上前,只得哭着躲进屋里去。

顾长俞冲出去,到那些男子中间,大喊一句:“这老妖婆盗换叶子,坑了不知多少人,今日断不能让她跑了!”

这话把那鸨母吓得魂不附体,话也说不清了:“可没有…没有换啊!都是那些高地奴……”

这群克伦刺客也不知从何处来,院内一有人冲出房门,说这烟叶不对时,就有克伦人从檐上翻下来向他挥刀。那男子自然以为是鸨母盗换烟叶暴露,让院里守卫杀他,这才怨念颇深。

“哪来的克伦人?”顾长俞问林舟渡。

林舟渡道:“阴沟里的老鼠,大米被动了,没了收入,自然就出来了。”

“正好,一锅端了。”

顾长俞飞身进了战局里头,克伦人都是靠蛮力居多,楼里那几个几年也不实战一次的守卫自然不是其对手。前堂的影屏被人踏倒,这回进来的是官兵打扮的人,身穿甲冑,手提短刀,为首那人胸前穿着银色明光甲,带着一对人冲进来,很快就将那些克伦人制住。

楼门一关,抵了木桌椅,所有人都出不去了,顾长俞见官兵来,就和林舟渡趁乱往后门去。唐齐的探子早已打探出了这院内暗门,眼下只要官兵一来,他们就往暗门去。高地奴跑不远,要么被守卫逮住,要么被官兵顺手抓了。

楼里的客人更是一个跑不了,本就是萎靡苟且之人,从房里出来腿都是软的,站着和那鸨母骂两句就开始头晕眼花,哪能跑动?

顾长俞拉着林舟渡,飞速顺着屋后小道去,走至一半,却见前面有三个女子拦路,为首的女子着一身银红罗衣,臂上缠着桃红披帛,斜斜挽着发髻,见了顾长俞,水眸一瞪,上去就捶他胸膛:“公子往哪去?”

顾长俞停住脚步,知道她们是专守着此处暗门,就拽下腰间荷包,扔给那女子:“拿了钱就莫挡道。”

那几个女子就一阵轻笑,为首的女子上前几步,“公子,不认得我了?”

顾长俞稍一晃神,忽然觉着这声音有几分熟悉,他又细瞧了一番那女子,面色一下僵住。

林舟渡看了他一眼。

“再不让开,莫怪我不懂礼。”顾长俞冷声道。

“真凶!”那女子眉目明艳,一点都不惧他,和另两个女子笑了两声,才上前勾了顾长俞衣带,一双杏眼直直凝着他看,“顾长俞,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顾长俞拍开她的手,揽了林舟渡来,道:“此乃吾妻,姑娘自重。”

趁那三个女子愣神,顾长俞拉了林舟渡进了房里,反手关上门,从暗门逃出。

到了街上,才见此坊已彻底陷入乱局,来的官兵正是附近百户所里的军士,作乱的克伦人尽数被抓。回程时,只见潘荟向此处赶来,见了顾长俞,也不多说,只轻轻点头。

而此刻在赌坊那边,战况更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观,祝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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