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有个规矩，不管在外面有几个家，夫妻、兄弟、亲人关系怎么样，是不是貌合神离，双方见面都想捅对方一刀，大年三十所有人一起在老宅守岁，祭祖。

这种场合，被承认的私生子女是可以参与的，只不过拜祖宗在室外，守岁在侧楼，顾家就是这么神奇的守着这样过时的规矩。

因为娶了祁家的女儿，顾卿有了“嫡子”待遇，可以排在所有婚生子后面上香祭祖，可以在主宅守岁，只是祁如意去世之后，老宅的人对他多少有些冷淡，但是钱在江山在，顾卿现在算是成功人士，大家看在钱的面子上对表面他还算客气，只是有些人会故意刺两句。

守岁打牌的时候大伯娘瞧了瞧他，笑眯眯地开口，“听说四弟家里又要添丁进口了？”

“是，徐芝怀孕了。”顾卿脸上带上几分喜色。

“她年纪不小了吧，你也算是长情，她都四十多了你也愿意养她。”大伯娘说完瞧了一眼大伯，“你哥就专情得很，只喜欢二十多的。”

“大过年的，别挤兑我了，好歹我从来没搞出过孩子来给你添堵。”大伯笑嘻嘻地搂了一下老婆，大伯娘打了一下他的手，两口子拿风流事打情骂俏，看起来毫不介怀，“看过是男孩还是女孩没？”

“验过血了，男孩。”

“你儿子有些少，多个男孩也好，只是私生子到底是私生子，你也要考虑一下个人问题，家里没有正经的女主人总是不行的。”大伯娘说道，“我有个堂妹，你也见过的，在大学当老师，博士，岁数嘛大了些三十二，性格文静内向了些，岁数挺大了还不会自由恋爱，我觉得跟你挺相配的，年后有时间见一见。”

顾卿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玩手机的女儿，顾蔷听到了大伯娘的话，抬头瞅了一眼继续玩自己的，好好的非要拽一个无辜的人进来，大伯娘跟她堂妹多大仇。

“再说吧。”顾卿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那个徐芝做过唐筛和基因筛查没有？她年纪大了啊，这个岁数肯定是高危，要是生出个傻子就不好了。”

“做过了，没问题。”徐芝现在怀孕快六个月了，各项检查都做过了，都是绿灯，医生都说她保养得好，四十多的身体状态像三十的。

“DNA呢？”一直没说话的老太太忽然开口。

“啊？”

“不是正经的婚生，总是要先验一下才能生孩子。”豪门潜规则，外面的女人生孩子先验DNA，那些不知哪儿来的野种就往豪门身上硬栽成功率0，不止怀的时候要验，生下来了想要领家族津贴DNA报告也是要件，而且是全套的Y系DNA验证，顾卿二十多被充为嫡子的时候，又验过一次，百分之百确定了才被写上族谱。

“唐筛的时候就验过了，是我的。”顾卿想到了自己一次次的验血经历，脸上红了红。

“确定了就好好生下来，只是你大嫂说的话要放在心上，蔷蔷不让你把外面养的两个扶正是对的，知三当三的能有什么好东西，根子里都是坏的，还是要正经娶个媳妇，再生两个孩子才对，蔷蔷，你怎么看？”

“奶奶，您说得对。”顾蔷笑呵呵地答道，“我爸身边是该有个大方得体知冷知热的，有些场合也确实需要带妻子参加，带外人总是不好看，不能总拿姨太太去跟正经太太交际。”

“姨太太？你抬举她们了，一个个就是个外室，搁过去奸生子连门槛都迈不进来。”老太太冷哼一声，丝毫不在意“奸生子”顾卿煞白的脸色。

顾蔷低下头，跟老太太这样的正经“清朝人”说话，就得按她们的逻辑来。

顾卿尴尬的脚趾抠地，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电话响了，他长出了一口气，接起电话，“蔷蔷，替我打一把，我接个电话。”说罢出去接了个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神色有些慌乱地从外面跑进来，“妈，大哥，大嫂……我得先走了，徐芝在浴室摔倒了。”

“什么？”老太太眉头皱得死紧，“还不快去！想法子让那崽子熬过正月！大过年的晦气！”

顾卿拿着电话就走了，顾蔷瞧都没瞧他，继续打麻将，”奶奶，别为了不相干的事生气，说到底不算是咱家的人，不算冲撞。”

上辈子徐芝大年三十这一天也“摔”了一跤，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已经怀孕8个月了，孩子平安生了下来，只在保温箱里呆了一周就出院了，因为八字不错，又是婚生子，虽然在老宅那里地位普通，在顾卿那里很受宠。

这辈子徐芝怀孕才六个月，不能叫早产只能叫流产，上辈子徐芝就指责过沈雪，说是她趁着大年三十别墅的佣人放假，顾卿带着顾薇在老宅守岁，她因为身子不爽独自在家，找人往别墅里扔摔炮吓唬她，但是没证据，再加上孩子没什么事，顾卿根本没细查，从这辈子同样时间发生了同样的事来看她的指控是真的。

顾蔷陪老太太打了两圈麻将，故意“出错牌”让老太太赢了好几次，就撒娇说自己输太多了不玩了，让堂兄接手。

她找了个清静的地方跟保镖联系，“徐芝怎么样了？”

“上救护车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孩子十有八九保不住。”

“拍到证据了吗？”

“是两个十一二的青少年怪叫、扔摔炮、放鞭炮，我捉到了一个，他说是在游戏里接到的任务，对方用游戏装备付款，最近这个恶作剧在游戏圈子挺流行的，很多人用装备雇青少年恶作剧，受害者是随机的，我查了一下小孩说的账号，是新号，已经注销了。”

这活干得漂亮。”把一个案子隐藏在无数个案子里，洗脱自己的嫌疑，跟上辈子自己死于“零元购”何其的相似，原来不是她无差别被枪击案连累了，是她连累了别人。

“把小孩放了吧，回家过年去，初五再回来。”

“小姐，那个沈雪挺狠的，她会不会……”

“现在她还指望着我修理徐芝呢……”正说着，电话进来了，是顾卿的。

“爸，有什么事吗？”

“你悄悄跟你大伯说徐芝流产了，大出血进了ICU，我今晚不回去了……”

“爸，你不回来，奶奶是要查问的，大伯不会替你隐瞒。”无缘无故不回来，奶奶也是会不高兴的，在她看来又不是正经妻子，去看一眼就算了，大年三十这样的日子不守岁是不行的，明早还要磕头，拜年，再次祭祖，这些事可比一个情妇要紧多了。

不得不说沈雪这个日子挑得真好。

“你奶奶查问你就说实话吧，我这么大岁数了，也不指望他们什么了。”顾卿叹息着说道，他的声音都哑了，听得出来他对徐芝是有真感情的。

“好。”顾蔷冷笑了一声，起身小声儿跟大伯说了徐芝流产进ICU的事，“我爸说让你先帮着瞒着点儿奶奶。”

大伯点了点头，转头就大声跟大伯娘说了，“姓徐的孩子掉了。”

“晦气！”顾老太太将手里的麻将扔了，说罢又看了眼顾蔷，“你一个小姑娘，不要再过问这件事了，也不要去医院看她，免得冲撞了，大过年的遇见这样的事，一年都要倒霉，老大，明天赶紧找林道长来，扫屋除秽，晦气东西，别忘了算算有什么冲撞的，别是来讨债的。”

“好的，妈。”

嗯，顾老太太是泛神论，她拜佛也拜三清据说狐黄也拜，最信重的就是林道长。

“奶奶，别生气了，你之前不是说过吗？到底是个外人，跟咱家没关系。”顾家的“真”大小姐，顾萌走了过来搂着顾老太太撒娇。

顾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嫡亲的孙女，看见她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乖孙女说得对，咱们没关系，来，过来继续玩。”

顾蔷瞧了眼顾萌，顾萌给了她一个冷眼，顾蔷还了她一个白眼，她俩才是王不见王的关系呢，互相不服气，顾萌看不上她一个“假”大小姐，顾蔷看不上顾萌霸道不讲理，尽管两人相差了将近十岁，仍然是死敌。

守岁到了后半夜就是熬了，顾蔷接过女佣送来的咖啡，继续玩自己的手机，各种节日祝福塞满了微信、微博，各个红包群里各种大额小额的红包，她懒洋洋地翻看着，不意外地看见了陆程发来的一大段祝福，她粘贴了一个看起来顺眼的祝福还回去，发了个红包了事。

翻到“King”的时候她顿了一下，她跟贺临声上次联系还是年会上告知对方大衣的处置，洗衣店的公众号也通知大衣送达指定地点已被签收，后面就是只言片语也没有，连过年群发的祝福都没有。

她眼睛有些涩，闭上了眼睛缓了一会儿，大伯娘拉着顾萌小声在一旁说话，中间提了句“贺……相亲……”

她不由自主地往那边悄悄靠过去，想要听清楚些。

“牵线的人跟贺老太太……八九不离十，你要稳住，不要传扬出去……贺三爷……”

哦，这是对亲女的待遇啊，上辈子媒人刚刚给徐芝传了话，马上就被宣扬得“人尽皆知”，一帮人围上来当参谋，全然不顾要是没成顾蔷得丢多大的脸，到了亲女儿知道保密了。

顾蔷眨了眨眼，一滴泪流了下来，守岁真难熬，眼睛太涩了，贺临声要相亲了啊？相亲对象是大堂姐，挺好的，挺相配，说起来她也是能因为贺顾两家联姻受益又不用受损担风险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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