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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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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眼珠一转,便晓得这说法饶是信口雌黄,自己也是断然不敢耽误的,便向她颔首示意,匆匆入内禀报。

焦侃云扶起风来,“你不必自责。太子府能人众多,依旧保不下阿玉性命,只说明此案必有隐情,你就算跟在他身边,也抵不过你们在明,行凶者在暗。

“进去后磕头送行,想哭便放声大哭。如今圣上动怒,殃及池鱼,你因拨给了我还能活着,也是阿玉保佑。

“风来,你要记住,从今往后,你不只是阿玉拨给我的侍卫,你跟了我一年多,已是我焦府的侍卫了,我在哪里,哪里便有你的家。我会为你挣个好前程。”

风来方起身,闻言痛哭流涕,膝间一软又要跪下去,被焦侃云用力扶住了,“大人,可是我心中悲痛……!”

焦侃云哑声道:“忽闻噩耗,我又何尝不是如遭雷劈,肝肠寸断,但如今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放弃自责,振作起来。兴许,有些事还要我们完成呢。”

府门开合,公公躬身出来请她进门,身后还跟着一名唇红齿白的少年,“忠勇侯在后堂等候大人。这位是侯爷的得力随从,由他负责引路。”

后堂是太子府最深一进院落前的厅堂,引路少年解释道:“太子殿下的棺椁此刻还停放在那里,仵作检验已毕,侯爷正领人仔细搜查府内,待搜查结束,御林军便要先将棺椁护送入宫。”

天家威严是如此薄情,饶是人已经死了,也要人去见他,而非他来就人。

途中,焦侃云侧目观察,如少年所言,虞斯搜查得很仔细,阖府上下都已被兵差占满,刑部与大理寺都出了人手,却只有忠勇营的兵差,搜起来连石缝和瓦隙都不放过。

穿过长廊,几寸洞门,已能依稀窥见四四方方的长棺形貌,围绕棺木,数名御林军笔立把守。进了后堂,棺木逐渐清晰,可终究是见不到合盖下之人的面貌了。

风来急切,足疾步掠间膝弯一软便扑倒在地,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军差严词不许他靠近触碰,他怕给焦侃云惹事,便也没有硬闯。

焦侃云抬眸看向军差,“棺木阴冷,唯有真心人愿意自损。”后者便为难地看向一旁的虞斯。虞斯抬手示意他退后。

军差们让开一条道,焦侃云抚着棺木,默然哀悼半晌后才迟迟低喃道,“哪知道那日一别,竟是永诀。不知你会否有遗愿未得,若是有,便托梦告诉我吧。我真后悔,昨夜三更没来看你……”

风来这才正襟拭泪,端端地朝向棺木行二十四拜,“风来为太子殿下送行,此生能得殿下赏识,已是三生有幸,还请殿下一路走好,福祉升天。”

此处并非奠堂,官府尚在搜查,不宜伤感多留,但风来迟迟不愿离开,焦侃云收拾心情,看向虞斯,“还请侯爷与我借一步说话,留下你我的随侍,在此处等候就好。”

她的眼尾与鼻尖通红,饶是此刻神情如常,脸上斑驳的泪痕却不会骗人。春尾宴上,她走过折桥,自豪地同他说自己是詹事府丞,太子的人。

其实他早就知道二人交情匪浅,幼时在武堂,楼庭玉常常提起她。

贵为太子,受了委屈不提父皇,开口却是:“你岂敢拳拳到肉地揍本宫?!本宫长这么大没受过这等羞辱!你有种留着这幅熊胆,本宫这就让本宫的辅官过来规训你一二!”

与他比文输了诗赋,楼庭玉说:“你虽赢了我,却比不上本宫的辅官绰绰。”

与他吵架吵不过,楼庭玉也是哭着说:“你给本宫等着,本宫这就让绰绰过来骂你。”

他很好奇“绰绰”究竟是谁,便对楼庭玉说,“那你叫她来吧。”

楼庭玉想了会,窝囊地说,“我才不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想把她也骗来,连她一块儿打。”

这个不必上朝的六品辅官,让全京城的大小官员都敬重,圣上会看在她的面子上放过东宫各司府的小吏,皇后娘娘会准许楼庭玉将另一块渊渊友送给她,楼庭玉会把东宫事务都放心地交给她。

想必是因为,她以真心待人,随侍要送恩人一程,她也尽力相助。

让人忘了她只有十六岁,比楼庭玉的年纪还要小一些。

茶室清净,焦侃云刚坐下,听得虞斯狐疑地问道:“你是真有此案机密要说?”他以为只是入府送行的借口。

焦侃云虽然在心底厌恶极了眼前这道貌岸然的人,但无法否认他对待正事的敏锐与严谨。

大理寺官官相护,内里腐败,刑部出了事则只会推诿责任,这桩案子交给他这个新回京的生人办,才有得查。

“有的,不过在我说之前,侯爷能否先将殿下留在房中的所有丹青墨宝都拿给我看看?”

只见虞斯思考了不过弹指间,略微抬头,高声唤了句,“阿离,去拿来。”

焦侃云眉心一蹙,掀起眼帘扫视一圈,房中没有旁人,她只听见屋瓦间有一声清脆的碰撞,门口就多出了一个人。

方才唇红齿白的少年就是阿离,此刻他抱着一堆字画走进来,放到两人面前的桌上,努努嘴,“都在这了。”

虞斯乜他,低叱道:“差点没把房顶掀了,轻功退步成这样,回去等着挨收拾吧。”

阿离气愤,“又挨收拾,又挨!你这个铁石心肠的男人!怪不得他们说你在春尾宴上相亲,却被人满地找借口拒绝!”

焦侃云:“……”

虞斯许是没想到他突然捅出这茬,还刚好撞上当事人在场,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迅速瞄了一眼身侧,见她神色无常,才咬牙切齿地对阿离说道:“你给我滚出去,再多说一个字我把你的嘴撕烂。”

阿离哼声离去。

焦侃云默默喝了一口茶,蹦出一句:“侯爷的治下之法还真是严苛。”

“我若治下不严,哪来的铁血军功。”虞斯轻咳一声,算是揭过了方才的尴尬,指了指桌上,“你看看吧。”

楼庭玉喜好风雅,素日里书画甚多,但总因不满意成品,几日后又付之一炬,如今桌上留存的,也不过七八幅丹青了。焦侃云逐一看过,摇头道:“没有我要找的那幅。”她也不确定,是被楼庭玉自己烧了,还是被他收进密室珍藏了。

“你要找哪一幅?”虞斯沉眸凝视着她:“或者,你若记得画中大致内容,可否复刻出来?他的密室已被我找到,搜遍整间,并无其余珍藏了。”

那许是烧掉了。焦侃云并不回答,转而言之,“殿下丧命之处,可有令人疑惑的细枝末节吗?我与他有些默契,或许带我去看看,能找到些被忽视的线索。”

虞斯抱臂,“你可知圣上御令,不许与此案无关者靠近办案重地。”

焦侃云直视他,“我知道。但我也知道,你一定会带我去的。”

虞斯掀起唇角一哂,“哦?为何?”

焦侃云坚定道:“你绝不会放过任何能找寻蛛丝马迹地机会。”

虞斯起身,“跟我来。”

距离太子府后百余步,一棵傍水柳树旁,有数名军差站岗围驻,除了直起直落地搬运过阿玉的遗体,周遭未动分毫。

焦侃云盯着地上那一滩血迹半晌,只看到,血水边,连一半都不曾写完的颤颤歪歪的“救”字。自下而上书,用笔顺序倒错,是他们两人幼时常犯的反写习惯,为此太傅罚过他们数次。她的眼眶倏然泛红。

虞斯在她身旁说道:“如你所见,除了这半个字,别无细节了。此字笔画反写,我推敲后才知是一个‘救’字。反写,有什么说法吗?”

焦侃云摇头,“只是幼时我误教他的,他见我这么写,便学了去,每回被太傅看见,两人便齐齐挨罚了。”

虞斯侧目看她,“你们后来写这个字,也是这样反写的?”

焦侃云沉吟片刻。

不是。

所以,这个字是专程写给她看的。阿玉在向她求救?可是一刀穿喉,再如何都是活不成的。他为何要求救?

焦侃云思索片刻,“虞侯爷,此事又要麻烦你了。我要去阿玉的书房看看。”

虞斯终于忍不住了,“究竟是你审,还是我审,你一直在从我这头套听消息,关于机密,却只字未向我提起。如此谨慎,可是有何不便言说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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