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殿外许多宫女经过，也传来了些许动静。
“小姐你醒了。”是昨天的小宫女，见到阿宁醒来便有些兴奋。
她推开窗，外面似乎很热闹，在宫女们各司其职，忙中有序。
阿宁不禁问道：“怎么这么热闹？宫里是要举办什么事吗？”
小宫女童心未泯，想着过些日子很热闹，顿时心下欢喜。
“是啊，过些日子听说皇帝要给太子选太子妃，到时候宫里举办晚宴，热闹得紧，到时候也可以看到许多表演。”
这些话刚好被推门而入的裴姑姑听到，她连忙呵斥，“休要胡说，喝药的时间到了，还不快去给小姐拿药来。”
被训斥的小宫女顿时像焉了的花朵，只好悻悻离去。
裴姑姑给阿宁梳头，边梳边道：“这人有时候啊身份没那么重要，能活着过好日子最重要，殿下之意姑娘应该是知道的，只是有些事情，殿下也是迫不得已。”
阿宁冷笑，裴姑姑不愧是在宫里多年的老人，看得开，想得远。
她以为阿宁定会因为龙钰要娶太子妃而心生怨气，裴姑姑知道像阿宁这样身份的人，始终不能当上太子妃之位，与其和自己过不去，倒不如看开些。
反正有龙钰的宠爱，将来也不会过得太惨。
阿宁倒是没想这么多，她从来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人，把眼下的日子过好最重要，因身份而被迫去做一些不愿意的事，倒也不少。
幸福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太遥远了。
阿宁笑了笑，“姑姑放心，我向来不喜欢多事。”
“姑娘知道便好，太子殿下吩咐过了，姑娘准备好，便到正殿去找他。”
前头有裴姑姑引路，大约走了一会，便到了正殿，从距离上来看，她所住的偏殿是离正殿最近的，龙钰这是怕她逃跑吗。
今日龙钰穿了一件月牙白色的外袍，宽大的外袍倒是意外的合身，龙钰如今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出头，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子束发，和京中贵公子哥相比，倒是略胜一筹。
远远见到阿宁，龙钰一改方才严肃的神情，换了副面孔，笑着向她走来。
今日阿宁身着一套淡白色一群，和宫里的姑姑们样式差不多，用材用料却是要高贵不少，头上的首饰皆是不菲之物，裴姑姑手巧，给她梳了宫里当下最时兴的发髻，倒显出一种不同寻常的美。
龙钰夸赞道：“很好看。”
龙钰细心地察觉到阿宁的手，手上有伤痕，还有些茧子，不由得心疼。
“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苦了。”
阿宁有些莫名，这话无头无脑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即将要见到柳明源，阿宁心里也不由得激动起来。
她不是个冷心的人，对她好的人她定然会百倍奉还。柳明源是个正直之辈，只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心里一定很难受。
龙钰走在前面，阿宁扮作太子随从，跟在身后，一路上宫人众多，但因太子大多人都没敢抬起头来，阿宁一路走来倒也没被人发觉。
“这柳明源，你很关心他？”
走在前面的龙钰压低了声音，好奇问道。
“嗯。”
龙钰轻笑道：“在我面前这么关心另一个男人，可不是明智之举。”
“还请太子殿下珍重。”阿宁尽量压低声音，低着头左右瞥看有没有被人发现。
“珍重？我对你的心思，你不是不知道。”龙钰突然暧昧起来，阿宁有些措手不及。
“太子殿下即将要娶太子妃，若是跟我这个奴婢牵扯一起，有损太子殿下声誉。”
“是谁告诉你的！”
龙钰面色剧变，身上杀气尽显。仿佛是一瞬间的事，在阿宁刚想捕捉便又消散无踪。
变化如此之快，就连阿宁都不得不怀疑，方才是自己看错了。
龙钰冷着脸，用调侃的语气道：“这些管不住嘴的家伙，就该拔去舌头，安安静静的才好。阿宁你说是不是？”
闻言阿宁连忙道：“太子殿下息怒，都是我的错，你别罚她们。”
龙钰方才绝对不是开玩笑，阿宁听得出里面的杀机。
龙钰没有说话，脚步加快了，阿宁一路小跑这才跟得上。
天牢把守森严，身后的小太监将太子令牌拿出来给侍卫看，这才放行。
天牢里极其复杂，地形环绕。
天牢门口关押的都是些普通的犯人，越往里走，犯人的等级和身份越高，大约是走了一会，这才到柳明源所处的牢房。
地牢里铺了稻草，犯人皆是躺在稻草里睡觉，角落还有几只老鼠在跑动，这样阴暗的环境，人住久了都得发疯。
牢里坐着一个身穿囚服的人，那人头发披散着，双眼空洞无神，似乎在想什么又或者在发呆。
“柳公子？”
阿宁很确定面前的人就是柳明源，只是分别了几日，他如今已变成这番模样。
柳明源呆呆地抬头，见到阿宁，嘴角弯起，露出了一个艰难的笑。
“阿宁，是你啊。”
昔日那个满腹经纶、侃侃而谈的大才子已经不在，经历了这么多，变成了面前这个狼狈瘦弱的人。阿宁于心不忍，想起了常婆临终的嘱托，她不禁流下了眼泪。
“太子殿下，求求你，救救柳公子吧。”
阿宁双手拽着龙钰的衣角，双眼满是泪水，苦苦哀求。
龙钰蹲了下来，看着阿宁，单手托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起来。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话音未落，柳明源打断道：“阿宁，我命该如此，不用理我，你回去吧。你能来看我已经很开心了。”
“以前的日子过得很开心，谢谢你阿宁，再见了。”
说完，柳明源起身一头往墙上撞去，‘砰’的一声鲜血溅出。
事情发生得很快，龙钰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护住阿宁的头，阿宁仍呆呆地看着，地上是柳明源早就没了气息的尸体。
“走吧。”
阿宁大脑一片空白，柳明源是她的主子，但更像是她的朋友，他给予她最好的尊重，住在柳家那段时光很开心，但是这一切随着柳明源的死，全都烟消云散。
龙钰察觉到阿宁的心情，只吩咐了人好好安葬，便带着阿宁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阿宁没有再说一句话，龙钰也识趣的没有开口。
直到回到正殿，龙钰才转过身抱住阿宁，安慰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回忆如泉水般涌流，龙钰回想起儿时，他备受欺负，浑身的伤口，阿宁总是拿来伤药给他擦，经常像现在这样，轻轻抱着他，安慰一切都会过去的。
半晌阿宁眼神清醒，挣扎开来。
“放开我。”
龙钰神情变冷，坐上主位。
“阿宁，我带待你可比那个世子好多了，你为什么就不愿意跟着我呢。”
龙钰自顾自说道：“事到如今，已不由得你。”
“你想怎么样？”
龙钰略带歉意道：“过几日选太子妃，不是我的意思，现在老头子还活着，一切事情都不能如我所愿，这点我希望你能理解。”
“你选太子妃跟我没关系，我对你本就没什么感情，所以我根本就不会介意。”
龙钰眼睛发红，怒道：“你还想着龙诀，实话告诉你，他离死的那天不远了，等老皇帝死了，下一个就轮到他。”
“我已经为你找好了新身份，从今天开始，你不再是女奴阿宁，而是林太夫家嫡女林清儿，等我登基后，便封你为后。”
“我不要！”
“这由不得你，来人，把她送回房里。”
裴姑姑知道龙钰的脾气，他盛怒的情况下最好还是暂时避开，她拉住阿宁，低声道：“快跟我走。”
阿宁不情不愿，只好随她回到偏殿。
“姑娘你何苦跟太子殿下过不去，说句大不敬的话，以后的皇帝便是他，万人之上的地位，像我们这样身份的人，只能听话。”
阿宁知道裴姑姑是好心，只是方才亲眼看着柳明源自戕，心里难受至极，龙钰又让她做不愿意做的事，一时气急，便跟他吵起来了。
她何尝不知道，如今的龙钰得势，不好对着干。
思索片刻，阿宁只回了句，“多谢姑姑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