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衡的话，让沈清溪全身寒毛倒竖。

“你是谁？政府军还是伪军？”沈清溪一把拨开他的手，警惕地后退几步，心里忍不住嘀咕，政府军这么厉害的吗，都追她追到古代来了？

沈清衡用一种看笨蛋的眼神看着她。

“我是谁？”少年微微勾起嘴角，“不如你猜猜看。”

榴弹炮……知道她是被榴弹炮炸死的人，除了开炮的政府军，就只能是当时和她一起坐在车里的……

回忆倒回被炸死之前的一分钟，当时她开着装甲车回程，漫不经心地点起一根烟。然后坐在她副驾驶的那位瘟神皱着眉头伸手掐了她的烟，扔到了窗外。沈清溪虽然是队员心中的恶魔队长，但她对于对方的此等行为却完全是敢怒不敢言。因为坐在副驾驶的那个人是她的——

月光明亮，如同泄了一地的水银。月色映照下，洗过脸的少年和白天的灰头土脸不同，此刻他的眉眼清晰得像被刀锋雕刻过，浓黑的眉毛茸茸的，一双眼睛深邃而略带讥讽，唇角微微翘着，这神情，活脱脱就是前世那个大瘟神啊！

沈清溪大惊失色。

“领、领导？”

没错，副驾驶那位瘟神名叫谢衡，是雇佣兵军团的灵魂人物，副团长兼任战场总指挥，也是沈清溪的顶头上司。天不怕地不怕单枪匹马扛着火箭筒轰炸政府军指挥处的雇佣兵队长沈清溪，刚回来就能被谢衡拎到办公室开着广播骂半个小时，全程捂着脑袋蹲在地上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谢衡之于沈清溪，就像是如来之于孙悟空、老首长之于李云龙。

沈清溪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她看过那么多小说，从没见过哪本是特么跟领导一起穿越的啊！

可能是被沈清溪一脸震惊绝望的样子取悦了，沈清衡心中那些因为重生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所带来的憋屈忽然消散了大半。他淡淡道：“别站着了，坐下说吧。”

听听！听听！

这姿态，这官腔，这熟悉的语气，这要命的高冷！

沈清溪牙都要咬碎了，正准备乖乖坐下来，忽然灵光一闪，她醒悟了。

不对啊，前世她怕他，是因为他是她的顶头上司，而且他有枪，军团里还有规章制度，生杀予夺不得不服。这辈子他们是姐弟，自己凭什么还要做小伏低？

沈清溪顿时来了勇气，一只脚踩上凳子，一把薅住沈清衡的衣领，气势十足：“叫、姐、姐！”

沈清衡挑了挑眉，她想明白了？不过很可惜，还不算太明白。沈清衡慢条斯理地伸出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将她的手掰开：“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换个身子依旧打不过。”

男女之间的力气差距本就大，何况沈清溪身体的原主是个扶弟魔，弟弟的身子骨比姐姐强太多了，因此沈清衡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擒住了她的关节，瞬间反制住了沈清溪。

“哎痛痛痛。”屋子里很黑，少女咬着牙，一绺发丝垂在眼前。油灯那一抹熹微的光亮倒映在沈清溪的眼底，火焰幽幽地燃烧着，看起来既孱弱又倔强。

听她喊痛，沈清衡放开了手，退进身后的月色里。银白的月光洒了他满身，虽然穿的衣裳破旧，但慵懒的神情还是有几分少年初长成的风姿。

沈清溪一屁股坐下来，一边揉胳膊一边小声吐槽：“瘟神就是瘟神，换个身子依旧是瘟神。”

沈清衡微微勾了勾嘴角，假装没听见，径自问她：“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沈清溪赌气道：“你是领导，当然是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沈清衡抬眉：“领导现在让你写个计划书出来，你写不写。”

“我写什么写啊，”沈清溪眼睛一闭，要论耍起横来，李云龙啥样她啥样，“这种封建社会让我一个女孩养活三个男丁，怎么可能，领导你放过我吧。”

见惯了她的痞样，沈清衡闻言微微一哂，并没有戳穿她。之前他没有表露身份时，沈清溪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虽然刚醒来时有些沮丧，但她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体，并且开始承担这个身体所附带的责任——照顾三个弟弟。纵然带着弟弟们去偷菜不是什么光彩行为，起码没让他们饿着。她现在这副样子不过是想把挑子甩给他罢了。

“你应该不会想留在这里种地吧？”沈清衡淡淡地说，“我记得你可是肉食动物。”

上辈子这家伙除了是个军火狂热爱好者之外，还是个健身狂魔，每天鸡蛋牛肉西兰花从不间断。因为对饮食要求高，基地里最好的牛肉大部分都被她优先挑走了；又因为练得好，健身房里那些壮汉看到她都会心悦诚服地喊一声老大。

这样一个人，让她吃糠咽菜种田茹素，想也知道不可能。

提到肉，沈清溪的小脸就忧郁起来：“要不咱们搞养殖业吧，起码能吃肉。”养养鸡养养牛什么的。

沈清衡不知道从哪摸了根竹签子，将烧得黯淡的油灯拨了拨，灯芯顶着一朵小小的火焰慢慢亮起来：“没有动物检疫，没有抗生素，一场疫病你就得全赔光。并且，根据我这个身体的记忆，这个朝代私自屠宰耕牛是违法的。”

“那……”沈清溪托着下巴，打了个不怎么秀气的呵欠，“那我们出海捕鱼。”没有牛肉，吃三文鱼也行。

沈清衡嗤笑一声：“做梦，远洋捕鱼几乎不盈利，没有活冻技术，带回来的鱼早就臭了。”

“没有蛋白质，身体素质就上不去。”沈清溪烦恼地说，“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不管是种地、养殖、当厨子、做商人，哪怕是要去打家劫舍，都需要一副好身板。原主的身子骨实在太弱了，连自己弟弟都打不过，摊上个乱世活不过三集。哪像上辈子的自己，一拳能打死一头狼。

沈清衡说道：“确实，能做的营生不多。明天我出门碰碰运气吧，很晚了，先睡觉。”

吹熄了油灯，二人各自睡下了。

家里只有两张床，原本是弟弟们一张，沈清溪一张，沈清衡权衡了片刻，最后在一张破竹椅上将就了一夜。沈清溪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上辈子给他当牛做马，自己荒郊野外都不知道睡过多少次，让这家伙睡下板凳又怎么了。

他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