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万俟述精神一振：是步险！

循声望去，只见在不远处的山谷那端，一匹白马冲进谷中。马上之人身形修长矫健，穿着一袭白色战袍，外头罩的是轻便的银色锁子甲。与此同时，绝天岭两侧的山峦中忽然涌下无数北防军！他们的位置比北崇人更高，居高临下呼啸着同时冲下来，瞬间压制住了北崇军。

与此同时，被沈清溪揪住的那个北崇人惨叫一声，血花四溅，“喀嚓”，沈清溪手起刀落，右手一剑插进对方胸口，左手中的匕首割断对方颈动脉，干净利索地弄死了那人。下一秒，那支奔着他心口来的利箭也精准地穿胸而过。

好箭法。

沈清溪眯了眯眼，远远望向射箭的人。

在这一瞬间，步险也同时朝她投来一瞥。

这并非是他们心有灵犀，而是他们几乎是同时发现了这人是这批北崇军的小头目，这人手里拿着哨子，身上的甲胄也和别人形制不同，足以看出他的重要性。

有道是擒贼先擒王，这老话是有道理的。

步险瞧见那黑瘦的小子居然也看出了其中的关窍，心中暗自赞叹。但随即又有了合理的解释：想必是万俟的命令吧。

步险挂下弓箭，将身后的长枪掣出来，那是一杆雪亮的银色长枪，枪头摇曳着一朵绚丽的红缨。他骑在马上枪势凶猛，如龙翻卷悍然横扫，瞬间就撂翻了一群北崇人，一时间竟然无人敢接近他。

枪头上的血顺着枪尖淌下来，那朵红缨吸饱血后显得更加艳丽。

沈清溪那边，有几个北崇军包抄过来将她堵在山坡上。但她不躲也不退，只微微勾起唇角，那是自信的微笑。

若是刚穿越过来那阵子，只怕她根本无法和这些高大的北崇军人抗衡。但现在——

现在的她可是快要恢复到巅峰期了，看不起谁呢！

沈清溪半蹲下身子，脚跟一抬，整个人如蝴蝶般轻盈地跃起，手中的剑与匕首交错挥动，仿佛百蝶穿花一般，令人眼花缭乱。她的动作非常简洁，绝没有一丝多余，一招一式全无花哨，每次出手不是抹脖子就是捅要害，统统都是又狠又果断的杀招。

左手持匕首，右手持剑。

这诡异的招数引起了万俟述的注意，但还没等他好好看清楚，就发现一个北崇人正举着弓瞄准沈清溪的后背！

万俟述也随身带着一副弓箭，眼见情况危险，他匆匆弯弓搭箭，这一箭迅捷如电、穿云破日，虽然匆忙但还是很精准地一箭钉穿了那人的胸口。

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就在那人中箭的前一刻，手中的箭已然射出！

冷箭直奔沈清溪后心而去，而她仍在毫无察觉地和北崇军缠斗着，这一瞬，时间仿佛静止，万俟述感觉心跳简直漏了一拍。

不……

“铮！”

一声脆响，枪头挑飞箭镞，发出金属相击的爆鸣。

沈清溪抬起头，正正望进步险的眼中。眼前的人生的一双好眉眼，浓黑的长眉斜飞，眼尾微挑，带着几分洒脱不羁。

这人……好眼熟啊。

步险跃马上前，手中枪花一挽，居高临下望着这黑瘦少年，爽朗一笑：“好小子，身手不错！”

沈清溪不动声色地将匕首收进袖子里：“多谢兄弟救我一命。”虽然那一箭她已经感觉到了，并且有八成把握能够躲开。前世她可是和小队里那位来自□□的大兄弟偷偷拿空包弹练过许多回，巅峰状态下百步距离内她连子弹都能躲开，更别说射速慢得多的箭矢。

听见沈清溪叫他“兄弟”，步险也不纠正，反而笑得更加愉快：“哈哈，晚上一起喝酒！”

另一边，沈清辉仗着自己和萧白学过一阵子功夫，倒也和几个北崇人打得难分难解。虽然他年纪还小，但胜在身体素质极好，个头已经快要窜得和北崇人差不多高了。长手长脚，既敏捷又有力气，竟然也不落下风。至于其他的新兵们，除了骑在马上的那些，剩下的步兵几乎被北崇人单方面屠杀。

血光之下，刀锋闪闪，喊杀声、呼救声、求饶声、痛苦的惨叫声……眼见境况逐渐恶化，步险狠狠皱眉，一勒缰绳，朝天举起手中的银枪：“将士们，全力进攻，回去都有酒喝！”话音未落，他便一枪将扑上来的一个北崇人捅了个透心凉。

步险带来的北防军齐声大喝，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手中拼杀的动作更加凶悍。连月来被北崇压着打，节节败退的憋屈瞬间爆发出来，有人大喊：“多杀一个就是赚到！”手中长刀毫不留情地砍下去，也不看是胳膊还是腿，是脑袋还是耳朵，总归都是功勋，反正回去之后步将军必定少不了给他们记上一功！

绝天岭峡谷易守难攻，易进难出，对万俟述的八百新兵如此，对于深入其中的北崇军也同样如此。

万俟述和步险命人用粮车将峡谷出口一前一后堵住，这些北崇军顿时就如同笼中之鸟、瓮中之鳖，除非将大历军队杀光，否则决计是插翅难飞。沈清溪且战且退，看见势头转好了，也不愿锋芒太露，偷偷杀了几个人之后就退到沈清辉身边保护弟弟。

她的举动被万俟述收进眼底，但他并没有说什么，他的剑被沈清溪拿走，只剩弓箭可以使用，于是只能用箭来远程掩护那些将士。箭袋里共四十支箭，在被用得只剩下三支的时候，这场战斗终于结束了。

绝天岭之战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万俟述所领的八百人死伤约二百余人，步险带来的五百北防军死伤十九人，战果是全歼北崇军九百六十一人。

步险留下了一部分北防军负责清点伤亡和打扫战场，接着几乎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留下，拉着那些粮草和军备就走。万俟述打马跟在队伍最末尾，瞧见那些一瘸一拐的新兵，他的眉头蹙得死紧，面色沉沉，平日就显得严肃的脸上此时更添了几分自责。

若不是他……若不是他冒进……

这些新兵才刚投军没几天，他们根本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面对骁勇善战的北崇军，几乎就是白白送死。

要是步险没有来，这八百人就会因为他一个人的错误决策而丧命于此……

“所以，幸好他来了，不是吗？”

一道清越声线自耳边响起，万俟述猛地侧过头，就见到那张粗糙得像是种了几十年田的脸朝自己探过来。

沈清溪笑眯眯地晃了晃脑袋，用力一拍他的马屁股。

“咿——”骏马发出长长的嘶鸣，快步向前跑去。

在两匹马交错的瞬间，沈清溪轻轻道：“这样就很好。”

听到这句话时，万俟述的瞳仁错愕地一缩。随即心头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变得轻松起来。

是啊，幸好他来了，幸好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这样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