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逃也似的打车离开了小区。
鹿昭僵硬地抚着自己的心口，直到看到熟悉的文茂商场才找回自己正常的心跳频率。
真是个疯女人。
不过恼归恼，如今冷静下来后，她也觉出了刚才种种中藏着的蹊跷。
根据自己无意听到的话，裴南扇应该是去调查陈玉霞的死因的。再联系之前她说的话，难道真的是原鹿昭请裴南扇调查的？
而且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这个时空的老房子里住着的竟然是陈玉霞过去的老同事冯建，也就是另一个时空自己的房东。
可是为什么他还没有搬到他儿子儿媳那儿去？
不对，当时冯建一直在留裴南扇那女人吃饭，言下之意很明显，他那快三十五的儿子冯诚现在甚至还是单身。
“救命，这怎么完全不一样啊？”
自己就想好好活着，怎么事情总往复杂的方向发展！
鹿昭抓狂地挠着头发，往后重重一靠，不可思议地叫出声。
“一样的一样的，我照着导航走的。”
前座的司机还以为鹿昭在跟自己说话，当下就热情地接道。
“导航？去哪儿的导航？”
“新林路99号啊。”
鹿昭从思绪中暂时撤离出来，似想到什么，她赶忙直起身子喊道：“师傅停车！”
“啊停车？我真跟的导航......”
“不是。”鹿昭赶忙打断两人的跨频道对话，“您在这儿等我一下，我买个东西就回来。”
十分钟后，鹿昭这才火急火燎地提着一个袋子，重新钻到车里。
司机师傅这回则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不发一言地踩紧油门。
整个车厢内只余导航内亲切的女声在回荡。
“前方五百米过红绿灯后右转，驶入......”
*
在与鹿家隔了一条马路的地方下了车，鹿昭又特意在寒风中等了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地往鹿家门口走去。
鹿家别墅内灯火通明，客厅里隐约还能听到些许说话声，听起来好像还有不少人。
大意了，她还以为这个点儿他们都休息了。
鹿昭紧张地缩了缩脖子，一面小心控制着脚下的音量，一面往楼梯的方向走。
谁料手指刚搭到冰凉的扶梯，就迎面见着管家从楼上往下走。
两人双目骤然相对。
还未等她做“噤声”的手势，那头的管家已经毕恭毕敬地大声唤道：“小姐，您回来啦！”
要命。
鹿昭苦大仇深地抿紧嘴，竖了竖耳朵，明显感觉到客厅里的谈话声停了。
不一会儿，耳畔就传来鹿望仁带着责备的命令。
“既然回来了就过来打声招呼，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鹿昭无奈地蹙了蹙眉，不由暗道了声糟糕，但犹豫半晌后步子还是应声转了弯，乖巧地挪向客厅。
“怎么这么晚回来？小予打电话来说你七点多就往家里走了，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客厅里一家三口都在，鹿望仁则是端坐在主位，这会儿正一脸严肃地盯着她看。
“我......”鹿昭突然一阵卡壳，反应过来后赶紧举起右手的袋子，“噢我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就去买了点上课要用的笔记本。今天都是用的沈傅予的。”
幸亏她及时做了准备。
“啧，去疯玩就说去疯玩，还买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懂事了？真是稀奇。”
鹿望仁还没出声，一旁的张艳荣的挖苦就已经先到了眼前。
鹿昭略撇了撇嘴，一时也懒得跟她计较。
“既然是这样，就坐下来喝汤。”鹿望仁极自然地跳过了母女俩的冲突，径直冲门口的管家招手吩咐，“陈妈，去给小姐拿副碗筷。”
“不用了，我在外面吃完饭回来的。”
“管家，让你拿副碗筷怎么这么慢？”
鹿望仁恍若未闻，像刚才跳过冲突那样又直接跳过了鹿昭的请求。
还真是霸道总裁范儿，鹿昭无语地又是一撇嘴，见状只能依言坐了下来。
不过多少保留了点骨气，还是与鹿仁特意隔了个座位。
这边坐定，那边佣人也适时地盛好了汤，送到了她的身前。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回也不用鹿望仁提醒，鹿昭已经自觉地拿起汤匙往嘴里送。
今天的汤是冬瓜排骨汤，里头还放了些许干贝丁，乳白色的汤汁散发着浓郁的清香。喝到嘴里，甚至还带了点清甜。
鹿昭眼眸惊喜一亮，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满满的一碗汤顷刻间就消去了一大半。
刚才说吃过了只是借口，这会儿还真有些饿。
“小仁，多喝点哦。这可是妈特意为你熬的。”
“咳。”前一秒还在大快朵颐的鹿昭，听到这声立马就停下了动作。
“慢慢喝，不要像有些人那样好似几个月没吃饭一样，坐没坐相，吃没吃相，简直就是饿死鬼投胎。”
鹿昭咀嚼着嘴里的贝丁，后槽牙倏地就是一紧。
“既然大家都在，我刚好说一件事。”
话音落下，鹿昭强抑住心里翻涌的怒气，将目光移到鹿望仁的身上。
张艳荣和鹿仁也相继向鹿望仁投去兴奋的目光。
“什么事啊？”
鹿望仁慢悠悠地放下汤碗。
“从今天起，你们都不要接触裴南扇。”
“爸，凭什么啊？”没想到第一个发声的竟然是鹿仁。
鹿仁刚说完，就收到鹿望仁的一记眼刀，而后努了努嘴，立时也不吭声了。
鹿昭这边刚和裴南扇见过面，正心虚着，此时也乖顺地闭上嘴。
但很显然，鹿望仁并不准备放过她。
“小昭，你的车我已经卖了。今后，你的日常出行都坐盛章的车。没什么事，也不要在外面瞎逛。”
鹿昭品着鹿望仁结尾的重音，心里登时又是一沉。
“这我同意。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老做一些出格的事。你不要脸，我们鹿家还要面子呢。”这么好的奚落的机会，一旁的张艳荣怎么可能放过？
鹿昭深吸了一口气。
“我先上楼了。”
她今天已经过得够憋屈的了，可不要还在这儿受冤枉气。
说罢，也不管身后的鹿望仁同不同意，鹿昭重重地将碗筷往前一推，径直大喇喇往楼上走去。
“我说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鹿昭的步子倏地一停。
被鹿望仁这么严肃地一说，鹿仁的方向很快就传来声响。
“听、听清楚了。”
鹿望仁的目光一直凝在鹿昭的方向：“你呢？”
鹿昭只觉得背脊一阵发凉，当下握扶手的手紧了紧，末了也只能应道：“嗯，知道了。”
话音落下，双脚也重新行动起来。
就这么一直气呼呼地进了卧室，鹿昭这气也没消得干净。
早晚有一天她要从这个鬼地方搬出去，远离这群阴阳人。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又很不凑巧地震动起来。
鹿昭没好气地接通，一出口的话里也尽是火药味：“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地怔了怔。
“哎哟昭大，你这么凶干嘛？我可是特意来告诉你个好消息的。”这个点能打来的除了沈傅予这厮也没别人了。
“什么好消息？我能有什么好消息？”
对鹿昭目前来说，最想听到的好消息就是自己立马从这栋鬼屋里搬出去。
“你猜猜看嘛！”
“爱说不说，不说我挂了。”
“哎等等！我说我说，我刚刚跟爷爷申请从家里住出去，以后上学就方便很多，不用早起了。”
鹿昭在这头不仅面无表情还满头黑线。这算什么好消息？
“哦，晚安。”
“哎哎哎你听我说完嘛，然后我一寻思，你反正也住得远，不如就和我住一起好了。”
鹿昭动作一滞，眼眸禁不住亮了两下，但似想到什么，很快又将眉毛皱紧。
“你爷爷能同意吗？”上回书展放鸽子的事她可还记着呢。
“我管他同不同意呢。我自己的房子我自己做主！”
鹿昭实打实地羡慕沈傅予说话做事的底气，正准备答应，眼前又闪现出鹿望仁那张严肃的脸。
“现在就差鹿叔叔点头了。鹿叔叔要是也同意了，你就赶紧搬过来吧。我这儿房间老大了！”
鹿昭被沈傅予念叨得一阵心痒。
半晌，心底对自由的渴望终是占了上风，她这才出声道：“行，那我试试看。”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沈傅予这通电话还真是她今天唯一一个好消息。
“嗯嗯好的，不着急。反正你什么时候来都行。我这边东西都全着呢。”
“嗯。”
待挂断电话，鹿昭手撑着床边，心里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地琢磨着话术。
离开离开，她必须要离开！
*
这么想着，眼皮也渐渐打了架，不知不觉人也就这么睡了过去。
第二天，鹿昭照例是被管家的敲门声叫醒的。
因着昨天做了好几个美梦，再加上有了可以从这里搬出去的希望，鹿昭一大早就带着满满的好心情。
要不是担心自己表现得太明显，她恨不得把“我要自由了”五个字贴在脸上。
兴冲冲地下了楼，就见着盛章垂手立在车边，依旧是板着一张扑克脸。
不过鹿昭也无所谓。毕竟目前为止，她接受最快的一件事就是另一时空的张盛现在得给自己打工。
“鹿仁还没下来吗？”
车后座空空荡荡，她还以为鹿仁早就起床了。
“大少爷自己开车过去了。”
“自己开车？”
鹿昭不想承认自己酸了，余光不经意地瞥到前座的后脑勺，她抿了抿嘴，暂时把自己也想开车去学校的话咽了回去。
是了，她还被自己的好爸爸监视着呢。
她忿忿地将视线转向窗外，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出去的念头。
从鹿家别墅到S大差不多有个七八公里，外加万恶的早高峰，再靓的豪车都得混在车流里安心地等待。
等到盛章喊自己的时候，鹿昭已经睡了一个回笼觉了。
正惺忪地揉着睡眼，下一瞬就见着一辆警车呼啸着从她们车旁开过。
鹿昭收了打哈欠的念头，似是想到什么，她转头问盛章道：“对了，我昨天放在客厅的袋子在哪儿？”
她昨天被张艳荣气得够呛，一时也忘了把袋子拎上去。
“袋子？”盛章的回复姗姗来迟，“里头是有重要的东西在吗？”
“不是。”鹿昭实在是不想跟盛章废话，“算了。”
那不过是昨天用来解释自己去了哪里的借口罢了。
学校大门口宽敞整洁，昨天那些披麻戴孝的莫凡家人已经不见踪影。
鹿昭微眯了眯眼，脑中闪现出莫凡母亲消瘦疯癫的模样，心里不免一阵唏嘘。
真相需要时间查明，但痛苦却是在事实发生的那一刹那就已经砸到了相关人员的身上。这个时候懊悔、自责、怨恨等情绪都像无数把尖刀直捅人的心窝子。
鹿昭将视线转到车上，勉强收起那些躁动的情绪。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可怜人。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