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娘子这辈子也没有人对她这样好，她家里穷，从小就被卖给别家做童养媳，成婚没几年就死了丈夫，公公婆婆早在她没成婚的时候就去世了，可以说一直都过得很艰难。

她经历了这么多也不过双十年华，可以说非常年轻。

“你晚上睡觉记得要烧炕啊，可不能自己苦挨。”楚白芷强硬地表示，“就算你想省银子，还有你同屋的小姑娘要暖和地睡觉呢。”

楚白芷给每个住宿舍的人各准备了一床新的絮好双层棉花的厚被褥，这些算是福利，不用扣月钱。

因为楚氏医馆平时放假休息时都是要排班的，比如一号到五号正常大家一起工作，六号卢节先负责看柜台拿药，行辙和程芸看诊，七号刘蕴堂负责看柜台拿药算账，杜穆仁和孙课看诊。

等到卢节先住在医馆宿舍后，他可能就要一直无休地干活了。

原本康家姐妹休息的那两天是不给她们排班的，但是住宿舍后可能就要排班了。

至于医馆的后勤人员是一直要干活的，没有放假的说法。

年前的陈丰年在医馆帮了很多忙，特别是劈柴挑水这种重活徐娘子她们干不了的做了很多，年后陈丰年说是愿意来医馆干活，楚白芷就和他讲好按时给他发月钱。

楚白芷给陈丰年的工作是徐娘子要他干活时就去做，平时就在医馆大堂维持秩序。

陈丰年身子不算壮，但是个子高，看上去也能唬住人，楚白芷是很需要他这种人来吓住那些砸场子的人。

医馆的生意越做越大，惹来的红眼病也越来越多。

“东家，我们医馆门口抬来了一个病人，说是年前来我们医馆看过病，说是回去后按医嘱吃药了，但是前几天突然病情恶化了。”

陈丰年刚才吃完饭就去大堂看着，眼睛一往外看就看到一个病人躺在担架气息非常微弱。

他以为是病人来看诊的，想要搭把手把这个病人抬到大堂里，没想到被旁边病人的家人一把甩开，那个男子是病人的儿子，他粗声粗气地大声说：

“快把那个行大夫叫出来，他可把我爹害得不浅。”

陈丰年一看对方这个架势就知道来者不善，他立刻上楼告诉楚白芷出大事了。

“我这就下去看看。”

楚白芷脸上蒙着口罩，她把一包银针藏在衣袖中立刻跟着陈丰年下楼。

楼下本来是午饭时间，没有多少病人了，因为这个明显是来闹事的人，医馆门口迅速地聚集了一大群人，有的人甚至是端着碗出来一边吃面条一边看热闹。

“行大夫呢？”楚白芷在下楼的时候问了行辙在哪？

“行大夫他在库房里拿药材呢，好像是他诊室里的药材不够了，要去库房多拿一点用来给下午的病人使用。”

陈丰年这个小麦色的脸上全是紧张，他声音颤抖着说出行大夫在做什么。

“快把他叫出来。”

楚白芷和陈丰年一起去了后院的库房把行辙叫出来，拉着他一起到大堂看到底是什么病。

行辙一看到担架上的病人就想起来了，他低声对楚白芷说：“这个病人我很眼熟，他肯定是来过这里的。”

楚白芷微微点头，不露声色地走到担架前，上面的老人嘴歪眼斜，口中还不停地在流口水，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很明显是穿了多年的旧衣服，站在病人身旁的男子应该是他亲儿子。

这个亲儿子穿的衣服明显比这个老人的要厚实崭新许多，鼓鼓囊囊的棉衣把这个青年男子衬得臃肿。

她看着这个老人觉得他可能是中风了，并且这两父子的关系应该并不融洽，这个时候的人都讲究孝道，什么好的都是给长辈供奉，自己都是次一等的，可是这个儿子在他们家应该是相当受宠或者说是地位很高的。

“之前我们医馆的大夫开的诊单可否给我一看？”

楚白芷客客气气地对眼前这个青年男子讲，她讲话时很有底气的，她并不觉得是行辙大夫误诊导致这个老人中风。

因为根据这个老人的表象来看，他应该是近几天刚刚中风，而行辙大夫是在年前刚给他们开的方子，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从时间来看，这个是根本对不上的。

青年男子把手里拿着的单子慢吞吞地展开，他只是让楚白芷简单看了两眼，很快就把单子收回自己的衣袖，根本没有让楚白芷碰到诊单一眼，生怕她毁尸灭迹。

“我爹生病的时候都是我买药熬药，每天还要给他端屎端尿，天天如此，终于等到你们医馆开门，我怎么能放过你们呢。”

青年男子还擦擦他并不存在的眼泪，声情并茂地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大孝子。

就算楚白芷看诊单的时间很短，但是她已经抓住了关键，那张诊单上面写着的时间是腊月初七，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最重要的一点是行辙大夫在诊单上面写的病种是风寒，疗程只有半个月，和现在这个中风的情况完全是两回事。

楚白芷想着双方协调一下，大家私下里谈一谈，毕竟她们楚氏医馆如今是京城医馆行业的数得上号的大型医馆，这种事情要是被添油加醋地传出去，明明不是医馆的错也会变成医馆的错。

“小兄弟，你看你爹爹躺在担架上，外面的寒风这样冷，不如我们到里面详谈？”

她的眉毛微微上挑，温和的话语里却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她想着双方能和解最好，不能的话，这个来闹事的人别想好过。

“我才不进去，谁知道到里面你们会不会威胁我，到时候大家也帮不了我了，”这个青年男子虽然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样子，想法倒是很多，他看着越围越多的人得意地朝楚白芷笑笑，仿佛这些人都站在他那一边。

“楚氏医馆不会包庇那个行大夫，这样害了人家身体的人怎么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那样在医馆干下去。”

围观的一个壮年男子粗声粗气地讲道，面上都是气愤，很是为这个躺在担架上的病人鸣不平。

“就是就是，我早就说那个行大夫不是个好东西，他之前不是回春堂培养出来的嘛，他师父徐掌柜死了立刻就转投楚氏医馆这里了，他师父的头七都没过就走了，狼心狗肺的东西。”

讲这句话的人是个中年女子，穿着一身碎花棉袄，身上还挎着一个竹篮，她和旁边的人自豪地讲着她早就看不惯行大夫，现在行大夫果然被人揭穿他伪善的真面目了。

“我觉得这个楚氏医馆也不怎么样，之前不是总讲她们医馆多好多好，可是我看她们医馆也没有比其他医馆强多少啊，天天在那吹自己。”

一个摆摊的中年女子跟她的丈夫大声地讲着楚氏医馆的坏话：“你看她们医馆当家的是一个女人，这能走得长远吗。”

楚白芷的耳朵里清晰地传入各种各样的声音，大家对楚氏医馆的各种不满比楚白芷想象的要多多了。

一个小姑娘跟着她看热闹的母亲站在人群中，小姑娘穿的衣服相当简陋，她小声对母亲讲：

“娘，楚氏医馆不是很好嘛，大家为什么都在那骂她们医馆，大家平日里不是得到了很多好处嘛，怎么会这样呢？”

她母亲立刻捂住女儿的嘴巴，环视一圈发现没有人注意到她女儿讲的话才放下心来：“小点声，我们之前去楚氏医馆看病的时候，因为家贫买不起药，那个站在担架前的楚大夫还给我们免了诊费，药钱也减半。”

“你爹爹是因为那个楚大夫才能活到今天。”

“我们很感谢她们，但是你看看旁边的脸色，要是我们站出来给楚大夫讲话的话，可能别人就要针对我们了。”

小姑娘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虽然不懂，但是闭上了嘴巴。

“敢问小兄弟贵姓？”

楚白芷神色自若地问这个青年男子的姓氏，旁边那些嘈杂的声音根本没有影响到她。

“我姓刘，叫刘嘎，怎么了？”

刘嘎讲话时抬起下巴，想要从身体姿态上提高自己的气势，可惜他越装越让人发笑。

“刘嘎，我想请你讲讲你爹当时是什么时候来的我们医馆，看的是什么病？”楚白芷喝住他想要看诊单的样子，似笑非笑道，“大孝子应该是知道亲爹的具体情况吧。”

她拉长声音一字一句地说：“毕竟你可是衣不解带地伺候着你爹，一手包办所有事项的。”

刘嘎面色涨红，他眼神闪烁，不敢讲自己其实对爹一点也不上心，还因为亲爹生病吃药花银子暗地里骂过不知道多少次，这次是因为有人找他说他可以从亲爹瘫痪上捞一大笔银子。

他和朋友是盘算过，像他爹这种身体不能动弹还要专人伺候他的废人能赚十两银子，这个只需要他和他朋友拉着他爹去楚氏医馆闹一通。

那个人说不管闹得结果如何，只要他答应去做这件事就能拿到五两银子，事成之后给剩下的五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