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清听完她的故事，思绪冗杂，如许多线条交缠成一团，他不知该怎么劝慰这缕被仇恨蒙蔽的灵魂：“可......他们已经死了啊。”
“死了也不足解我心头恨！”小无冷哼，轻蔑道，“你们若是就此离开，我可以不杀你们，但倘若你们执意阻挡，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粟枫尘不耐烦道：“啰嗦。”
顾南忆皱了皱眉头：“搭上一切，值得吗？”
“针不刺到你身上，你永远不知道痛！你们这些理中客，有什么资格教育我？”小无亮出尖锐利爪，眼睛鲜红得要滴血似的，瘆得人汗毛竖立，直起鸡皮疙瘩。
它口中喷出两股腐臭的污秽之气，两股黑色气体相互围绕重叠，交融一体后袭向顾南忆。
秽气来势汹汹，顾南忆迈着苍悠七莲步，脚尖踩地轻盈跃动，仿佛蜻蜓点水，蝴蝶落花，于银辉下更显身段优美，举世无双。
好险！秽气与顾南忆擦肩而过，又朝魏清奔去。
顾南忆把握住机会，提剑瞬移到小无面前，与之展开近战。
徐老楞了半响，回神后想趁乱偷偷溜走，却被粟枫尘逮到绑在了附近的树上，整个人倒挂着，像只大虫子一样扑腾来扑腾去：“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粟枫尘没搭理他的叫唤，倒是不紧不慢地俯身捡起一片相对干净的树叶，置于唇边吹奏了一声，吹完便弹指一抛，以薄叶为刃，打散了追着魏清不放的秽气。
呵，这小子真弱。
魏清敌不过秽气，只能跑，跑得大汗淋漓，急喘粗气。
他停下脚步，弯腰两手支撑膝盖，抬脸崇拜地看着粟枫尘：“原来粟兄也这般厉害！”
粟枫尘乜他一眼：“我不厉害，最多是你不行。”
魏清：“......”粟兄这话杀人诛心啊！
魏清勉强挤出一丝笑：“粟兄......所言在理。”
“那是。”
子夜欲来，顾南忆避开小无进攻的速度骤降。小无愈斗愈猛，顾南忆却越发力不从心。
眼看情况危险，魏清想要协助顾南忆，结果被粟枫尘拦下：“这猫鬼怨意未泯，煞气极重，相当于修炼了一百年的武者，你去也帮不上忙，反而给他添乱。”
“这、这怎么办才好？”魏清如坐针毡。
“咔嚓”顾南忆一时大意，手背被小无抓出三道血痕，粟枫尘这下坐不住了，两袖一甩，架空飞驰而去。
于小无张着血盆大口，就快咬到顾南忆胳膊时，粟枫尘环上顾南忆细腰，往后划地远离了数米外。
“想死，我就成全你们！！！”小无五官扭曲，脸上、脖子上、躯体上都长满了悚然红线。
滔天的愤恨与痛苦令它丧失了残余理智，不顾一切冲向三人。
小无吼声震天撼地：“啊——我要杀了你们！”
粟枫尘诡秘浅笑，来了。
一只黑白色猫咪从侧边草丛窜出，一头顶上小无的肋骨。
防不胜防地，小无被撞到地面，邪祟之气也在渐渐消褪，它跌跌撞撞爬起，愕然瞪眸：“你是什么东西？”
‘蝼蚁不配知晓本座名讳。’白墐昂首，视线淡然扫过小无，趾高气扬道。
“可恶！不管是、是谁，挡、挡我，没门......”小无嚼穿龈血，它的气息逐步削弱。
‘敢招惹主人，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白墐蓄力“哐哐”给了它两拳，谁知没控制好力度，小无就一命呜呼了。
完蛋，忘记留口气了，右主人不会生气吧......它捂上眼睛，透过缝隙偷瞄着粟枫尘的脸色，见他没有额外的表情，才稍微松了口气。
小猫瞅着弱不经风，竟有如此实力与气场，绝不可小瞧，魏清上下左右打量着它，好奇得紧。
魏清上手要抱它，吓得白墐虎躯一震，忽地就蹦进顾南忆怀里。
顾南忆：“......”
顾南忆抚摸着它的毛发，暗忖道，不愧是上古四大神兽，实力果真恐怖如斯，就算如今四象本源力量大跌照样也不容小觑，难以想象，那要是回到鼎盛时期，它该有多强大，估计一巴掌就能毁掉整个苍悠......
‘主人疼不疼？’白墐鼓着腮帮子，吹了吹顾南忆手背的伤。
顾南忆摇头，只是些皮外伤，没必要大惊小怪。
“顾、顾、顾、顾、顾兄，这是你养的？”魏清吃惊问道。
顾南忆不知该如何解释：“......应该是吧。”
有人想跟他抢主人，白墐警铃大作，朝魏清龇牙咧嘴，一点儿都不友好。
高人养的宠物不仅厉害，还这么有个性，魏清佩服得五体投地。
粟枫尘咳咳两声：“事情还没结束呢。”
三人目光齐刷刷看着被魏清带来的如福。
一个小男孩跪在如福冷硬的尸体边上嚎啕大哭：“如郎，你死得好惨啊——”
魏清没搞清眼下状况：“你、你是如福的儿子如安？你不是害病卧床了吗？怎会出现在这儿？”
粟枫尘敲了敲他的榆木脑袋：“猜猜。”
他刚刚的称呼......如郎......
“如安的身体，曹氏的灵魂？”魏清明了。
顾南忆沉默半响，对曹霜道：“让他安息吧，你也该去了。”
曹霜哭得撕心裂肺，脸颊上挂着两行触目惊心的血泪，声音喑哑：“是......是谁杀了我夫君？”
粟枫尘指着树上吊着的人：“诺，这个，另外一个已经下地狱了。”
“为什么？他这么老实憨厚的人怎么得罪你了？他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对他？你说啊！”曹霜凄厉地质问徐老，“我一睁眼，以为终于能再见他一面了，可看到的却是他的尸体......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惩罚我们？”
“我......对不起你啊，”大势已去，徐老仿佛在一瞬间看透了一切，头发花白，容颜苍老，他落下一滴清泪，“我罪孽深重，我罪该万死啊......”
“忏悔有什么用？！他再也回不来了！”曹霜悲痛欲绝。
顾南忆一晚见了不少身世凄苦的灵魂，如鲠在喉，五味杂陈，他凝望着曹霜，几番欲言又止。
魏清心里也格外沉重烦闷，只憋出一句：“斯人已去，还请节哀。”
曹霜哀伤良久，蓦然瞥了眼这幼小稚嫩的身体问道：“对了，犬子他......”
魏清看向顾南忆，等他解答。
并非是不知道，而是这个真相对她来言无疑太过残酷，顾南忆踌躇未决，唇瓣蠕动：“他......”
粟枫尘懂他的为难，直截了当地开口：“在你完全占据这具躯体时，他就已经......”
果不其然，曹霜霎时若五雷轰顶，傻在原地。
她嘴里喃喃道：“我害了他，我害了他......”
魏清显然也没想到事实是这样，默默吞下了所有的话语，摇头叹息。
深陷入无穷无尽的绝望，曹霜没能坚持多久，就紧阖双眼，去另一个地方陪伴她所挚爱的亲人了。
顾南忆右手略略上抬，小无、如福和曹霜就化为星星点点，随风飘向他们曾神往的土地。
魏清深受触动，久难平复。
顾南忆拍拍少年的肩头，道：“不要悲观，这是他们的命。”
“可顾兄......我不懂，他们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却纷纷惨死，难道善无善报就是他们的命吗？”魏清问出了他发自心底的困惑。
“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或许......他们的报就在下一世。”盛南忆盯着他的眼眸，正色严肃道。
安慰很有效，魏清绽开了久违的笑：“我懂了，顾兄，谢谢你。”
好一个‘因果循环，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粟枫尘挑眉，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然后进入正题，顾南忆和魏清联手除去了压鬼阵法，并用昆仑回春之术净化了这一片毫无生气的大地。
还清新于空气，还绿意于土壤，还安息于逝者。
处理完这些，粟枫尘念了一诀，放下半空的徐老。
刚落地，他扑腾跪下：“我真的知错了，还请让我用余生来偿还我的罪孽。”
顾南忆看出他的诚心，欣慰地搀扶起他。
虽说他的确罪不容赦，但若往后能多行善事，尽力去弥补一些过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
三人与他告别后便离去了。
粟枫尘道：“我罗盘忘在山上了，你们就先回苍悠去吧。”
顾南忆见他手里确实没有罗盘，轻点头：“好，再会。”
魏清挥挥手告别：“粟兄走好，哎，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很快。粟枫尘转身勾了勾唇。
粟枫尘的步伐不紧不慢，在返回途中恰巧遇上了下山的徐老。
“大侠来......”徐老行了个礼，可瞟见他的瞳色，不由惊呼一声，“赤......赤瞳！”
粟枫尘一改先前慵懒状态，眸子里冷意刺骨，嗜血邪肆的阴气自他体内四散而出。
他一把钳住徐老的脖颈，把他提了起来。
“救、救......”
话音未落，粟枫尘手上微微加力，生生掐死了徐老，随后他将他的尸身跟丢玩具似的丢到泥地，接着掏出手帕擦了擦手上的脏污。
“我说过，被欲望吞噬的人，注定不得好死。”
“他会给你机会，我可不会呢。哈哈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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