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你知道石枯村村民都住在哪里不？”魏清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啊？”老头扭过头来，脸上爬满皱纹，苍老的眼皮微掀，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魏清吓了一跳，立即条件反射似的轻遮嘴巴：“他、他、他、他没耳朵！”
“什么？”楚玺一听，也快步赶来，见状瞳孔一缩，迅速后退一尺，“怎、怎会如此？”
这老头......竟真没耳朵。
“楚玺，不可无礼。”顾南忆心里虽有诧异，但面色依旧无涛无痕。
粟枫尘施施然紧跟顾南忆，他则一点都不惊，只是淡定地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了句‘村民们住在何处’。
那老头秃发齿豁，圆瞪着两眼，胡须冲天，他蹲地上观赏许久，好似看不懂一样随便摆摆手，接着粗鲁地推开魏清就欲离去。
他迈了两步突然又转过头来，伸手朝北指了指，也不管这几人看到没有，便自顾自地走开了，嘴里不知还念叨些什么。
“老人家的意思……是让我们往北走吗？”楚玺环胸歪头，揣测着老头的意思。
魏清挠挠头发，一手搭在另一只胳膊上：“应该是吧。”
顾南忆确认怪老头离开后，才缓缓开口道：“他的耳朵，是被人用利器割掉的。”
魏清一怔：“永暗教做的？”
此言一落，刹那间飓风卷起，凉意习习，吹得人骨头生疼。
“十之八九。”顾南忆垂头应道。
一个可怕的推测蓦然在楚玺脑海蹦出：“万岳派和永暗教……”
他话一出，即使没说完，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万岳派把抓来的人放在这里，但看守的人却不是万岳派，而是永暗教......这背后的路数，恐没那么简单。
魏清抿唇，表情肉眼可见的难看。
“猜测为虚，眼见为实。往北走，或许……会有答案。”粟枫尘揉揉眼睛，伸展了一下手臂，语调不咸不淡。
顾南忆赞同道：“嗯，是牛是马，去了便知。”
......
越往北走风越大，温度也越低。
天象的暗沉引起了顾南忆的警惕之心，他袖中两指一掐，惴惴不安对另外三人道：“自我们所在方位向北，阴气极重，务必谨慎。”
除了粟枫尘这厮啥都不放在心上，仍是那个松散睡不醒的样儿，其他二人都不自觉浑身紧绷起来。
尘土茫茫，风吹苍凉，徒步行了莫约一里，袅袅炊烟赫然显现于远处天空。
“快到了！”终于，一片茅草屋映在眼前，魏清很是激动。
趴在顾南忆肩头的白墐也立起身，观望向四周。
目标近在眼前，四人加快步伐。
入村庄前，一块大石头上，一位看着正常，不缺胳膊少腿的老奶奶静坐在上面一动不动。
老奶奶白发苍苍，面色蜡黄，身材消瘦得跟皮包骨似的，比较突兀的是，她还穿着一双新娘子才会穿的红色绣花鞋。
顾南忆嗅到一丝极淡的难闻气味，不禁蹙了蹙眉。
“老婆婆，老婆婆。”楚玺唤了两声，见她不理，又拿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
可她像瞧不见一般，一直坐在那里眺望着日落的方向。
“您知道有没有一群奇怪的人经过啊？”魏清尝试问道。
不过换来的仍是沉默。
“别白费力气了，她听不到的。”粟枫尘看不下去了，出声解释道。
“这……”楚玺摸摸自个儿下颚，碰到一个两个怎的都如此诡异？
顾南忆和他们的关注点却不同，他困惑地瞥向粟枫尘，暗中纳闷，这人是怎么知道她听不见的？
像是察觉到了顾南忆询问的视线，粟枫尘回了他一抹笑，接着唇瓣动了动，但没发出声音。
‘无怪乎执念。’
熟悉的声音在耳中响起。
密语传音......
经他提醒，顾南忆恍然大悟，忽地抬首：“不是人，是鬼。包括刚刚遇到的，也是鬼。”
鬼魂存于世，若不是被斩断了轮回路就必是有余念未了。
楚玺难以置信地重复道：“......鬼？”
这时，老奶奶垂下眼帘，颤颤巍巍地扬了扬一只手，声音嘶哑：“我等了你六十年......你怎么才来啊？”
几人一兽顺着她的视线投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再一眨眼，眸中刚刚升腾的希冀也转为灰暗，她深深叹息，这种场景仿佛发生了太多次，已经习惯了一样：“人老了，双目昏花......又看错了......”
老奶奶这才有所觉察似的，语气温和：“小伙子，你们到此所为何事啊？”
魏清彬彬有礼，怕老年人听不清楚，故而提高了声调：“老婆婆，我们来石枯村只为调查一些事情。”
一听要调查，老奶奶脸色黑了几度：“我劝你们尽早离开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为什么？”楚玺下意识就想握住她的胳膊，但他没有碰到，而是直接穿透了过去，好像二者压根儿就不处在同一个世界。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心中骇然，没有肉.体……她居然真的不是人……
魏清毅然决然道：“多谢您的好意提醒，但我们不会回去的。”
老奶奶看着眼前一个两个不听劝的少年，无奈摇摇头：“我不能说，但我不会害你们，也没有理由害你们。”
顾南忆颔首道：“在下明白，只是您老为何独自坐在此处？可是有什么心愿未结？”
老奶奶瞳中有些彷徨无措，那神情，就好像她穿过时间和空间看到了什么东西。
“等一个人……”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张口瞬间好像整个人更沧桑了不少，声音都有些抖动不稳，“我的，爱人……”
魏清嘴角蠕动，欲言又止。
老奶奶抬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我和我的爱人都是石枯村的村民，他勤劳能干，善良热心。至于他的模样，我记不清了，就记得他眼角长有一个很特别的红色泪痣。”
“我俩度过了重重困难，眼看要走到一起了，可天意难违，在我俩大喜之日，他失踪了。然后我就一直在村口等他，盼他，这一盼，就是六十年......”老奶奶讲到这里眼泪纵横，差点喘不上气。
粟枫尘眉眼略弯，颇觉稀奇：“失踪？”
白墐一路都在留心右主是否有小动作，他一说话这厮立马就竖起了耳朵。
“是啊，因为我一直有隐疾，多次寻医无果我也就随缘了，这他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失踪的时候，还留了一张纸条，说他找到了治病的方子......于是一去不回。”
老奶奶沉吟半响，收起了忧伤，继而道：“你们既然心意已决，我也就不再劝了。天将黑，你们就先在村中落脚吧，切记，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理会，不要好奇。否则，神仙来了也保不了你们。快去吧。”
这让一行人不由得去想这石枯村到底埋藏着什么秘密，竟如此怪异。
几人同她告辞后便要进村，他们刚踏出几步，就听老奶奶在背后说了一声：“若是你们以后遇到他了，麻烦帮我转告他，我很好，请别担心......”
“六十年了，我以为不会有人再来了......而你呢，是不是已经在黄泉路上等着我了，吾郎......”
说完她就消失在了原地，在人间留下了她最后一抹笑容，那是释怀的，可又夹杂着无尽悲哀的笑，而这片土地将再不会有她存在过的气息了。
顾南忆喉结滚动，后知后觉吐出一句：“我会的。”
她走后，楚玺难得智商在线一次：“对了有个问题，她说了那么多，却从未提及她是怎么死的。”
“难道她在骗我们吗？”魏清愈琢磨愈迷茫，总感觉从头到尾都很不对劲，老奶奶说话又神神叨叨的，他也听不大明白。
顾南忆则十分肯定：“不是假的，她身旁隐有白芒，应是一丝纯真良善的灵魂，这种灵体是不会说谎的，何况她的确没有欺骗我们的理由不是吗？”
边上，粟枫尘先前疲惫模样一扫而空，视线都要长顾南忆身上了。
粟枫尘莞尔道：“南忆所言在理。之所以不提，恐怕是她自己给遗忘了。人死化灵，只记得自己生前想记的画面和想做的事情，若有愿未消，则无法转世，待心愿了结，就会再次进入轮回，但如果一个人深植恶意怨恨，且这种负能量的愿望一旦变成执念，魂魄就会被自己阴暗面所吞噬，化为厉鬼，永世不得超生。”
他一大段话让三人都有些愣怔。
楚玺率先回过神，他拍拍粟枫尘的肩头：“粟兄弟，看不出来啊，你了解这么多。”
“轮回是真的啊，那地狱呢是不是也存在？”魏清来了兴趣，追着粟枫尘问道。
粟枫尘细长的手指掀开小罗盘的盖子，看着里面赤色指针不断摆动，过了片刻，又“咔嚓”合上，他正眼望着魏清，徐徐然道：“当然，六界也不仅仅是传说。但是归根结底，这一切都被一条分界线划分为两类，即阴和阳。所有事物都逃不开两面性，像人有善有恶，天有热有冷，情有爱有恨。”
顾南忆瞥向他，情绪难判：“你懂的，确实挺多啊，倒是不似常人。”
粟枫尘嬉皮笑脸的，打了个马虎，佯做不知顾南忆的话中话：“哈哈哈哈，多谢夸奖，不过一个闲人，杂书读得多了点儿而已，不值一提。”
随后，粟枫尘又想说什么，却被顾南忆抢了先：“天色不早，先找一户人家歇歇脚吧。”
“啊，好。”魏清和楚玺点了点头。
而一旁，粟枫尘了然地笑笑，不在意道：“走吧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疯狂暗示收藏+1，感谢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