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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虚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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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黄花一掀开车帘,立刻闻到一阵刺鼻的烟灰味道。

“哎呀,仙君,你这是在做什么...”他先是见烟盘旋车厢上方,厚重的如同在这车里空召来了一朵云,一边挥手驱散,一边朝柳弃予看去。

只见一只小巧精致的黑色丹炉摆在案几上,丹炉中央,一根香烧了一半有余。

刘黄花问了一半的话音渐渐低下去,讪讪收回手,心知此刻定是打扰到仙君了。

“别在意,何事?”柳弃予摆摆手,问他来意。

没有解释自己的行动,自然将话题揭了过去。

“啊,车头儿说今夜云层厚,不见月光,夜里寒气会重。所以热了几壶酒,让我来问仙君要不要取些暖暖身子。”刘黄花本准备离开,听柳弃予问,又老老实实回答道。

“嗯。”柳弃予不置可否的应了声, “你过来,帮我将这个挂到车外。”

她手上是一个香囊,样式并不复杂,只随意勾了几朵兰花。

刘黄花没多想就接了过来,夜里的森林临近水边,更是多生蚊虫。

程潇马车边上还烧了驱蚊药草,相比起来,这点措施再普通不过了。

上前几步倾身接过时,不免离案几近些,他忽然闻到那香的气味。

他从未闻过如此奇怪的香烟味。

分明在车门口时,烟灰味道与寺庙里的檀香别无二致,此刻接近香的本体,却闻到一股青草清香,恍然间仿佛置身雨后清晨,听见鸟儿鸣叫,思绪都清晰许多。

该说不愧是仙人用的东西吗...刘黄花虽然有惊讶,却没探寻,接过香囊,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见他将车帘放下,柳弃予轻舒一口气。

最后一块拼图也凑齐了。

丑时三刻,夜深人静。

密林深处不时传来一阵阵诡异的动物啸叫。

而车队中心,除了柴火燃烧,木材噼啪作响的声响,几乎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就在此时,程潇所在的马车忽的发出一阵闷响,似乎有什么重物砸在车厢上。

火堆边守夜的几人,目光呆滞,似乎完全没有察觉这异样的动静。

撞击声愈来愈大,最后甚至整个车舆都轻轻晃动起来。

如此可怖的动静,可周围无人作出反应,就连停在程潇马车附近,另一辆马车中的两个丫鬟也没有出来查看。

刘黄花进入玄幽森林以来本就觉浅,半夜被这诡异的撞击声惊醒,本想两眼一闭等到天亮,可频率越来越高,外边却没有一点动静,他深吸几口气,最后还是一咬牙,蹑手蹑脚出了帐篷。

他远远看了一眼声音来源,没敢直接过去。

看见篝火烧的正旺,于是想叫上守夜的大哥壮个胆。

恐惧让他失去了基本的逻辑判断。

这么大的动静,假如守夜的人神智清醒,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于是刘黄花见拍肩也没反应的大哥,下意识转到他面前。

他看到的是第一晚遇害的人那样一张脸。

虽然并不完全一样。

只是被火光映衬,阴影十分诡异,又像那人一样,咧着嘴笑着。

刘黄花下意识以为又有受害者出现,

他扭头想寻求另外几人帮助,却见守夜几人表情竟然一模一样。

在跃动的火光映衬下,各个笑得诡异万分。

刘黄花好容易忍住了一声尖叫,内心深处还存有一丝理智。

此时不知多少人还醒着,尖叫声引来妖兽,他无疑死路一条。

赶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还差点摔了个跟头,十指狠狠插入泥土之中痛的连心,他却顾不上这些。

慌不择路地朝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今日柳弃予的马车离队伍近了很多,没跑几步便到了。

刘黄花却跑的气喘吁吁,说不上是累还是害怕。他甚至忘了敲击车厢请示,径直掀开车帘,快步踏入其中。

车厢狭窄,环顾一圈,却没看到柳弃予的人影。

内心最后一丝希望崩塌,他腿一软,沿着车壁缓缓瘫坐在地上。

惶恐不安中,刘黄花忽觉得视野里有什么正在发光。

目光逐渐对焦,才发现案几上,竟摆着不久前,他悬挂在仙君车外的香囊。

香囊此刻正散发着莹莹光芒。

香囊边还压有一张纸条,上面简明扼要二字“握紧。”

刘黄花连忙照做。

眼前景象顿时飞速倒退扭曲,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恶心与眩晕感。

他不禁紧闭了眼睛。

再次睁眼时,竟然身处白日。

而且...他仔细辨认周身环境,庭院,廊桥,屋檐,池塘...

此处竟然是燕元城内,程府后院!

乍然到最熟悉的环境中,还来不及思考,忽然听到一个女声在背后响起, “终于来了。”

刘黄花吓地猛的转身,力度大的差点给自己摔出去。

背后果然是柳弃予。

手上握着几个细长口的白净瓷瓶,见他转身递到他手上。

刘黄花连忙接过,正想开口问现在的情况,只听柳弃予先一步开口道, “此处是幽冥兽构建的梦境,金丹阶的幽冥兽,能让所有人陷入梦境中,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事物。”她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想趁人沉醉虚妄之中,再一次性收割所有灵魂,胆子真够大的。”

见刘黄花还在茫然状态,便省去了更多的解释,只道, “将你手上的水泼洒到这院里每一个人身上,这些应该够了。队伍里有几人,你是跟着小姐招工的,比我更清楚,能做到吧。”

“啊,是,但是他们那个...”骤然然被分配了任务的刘黄花略有踌躇。

“不用担心,他们会出现在平日一样的位置,行动外貌,都跟平日无异,淋上后现实中的人自然会醒来,梦境中对应的魂魄则会消失。今夜如果没能醒来,那就会和第一晚你看到那人一样。”

柳弃予心知这人胆小本质却心地善良,快速剖析利害后继续道, “至于程二小姐,她在自己屋里。那里有妖兽,我去解决。假如这里天要暗了,你还没有找齐所有人,再到二小姐府前来找我”

“是,是。”刘黄花连忙应声,抱紧几个瓷瓶便飞奔出去。

见刘黄花动身,柳弃予也转身朝程潇府走去。

程潇屋外大门紧闭,每一扇拉门上都贴有一张符咒,门前地面上有白线画的一个半圆,显然布阵只布了一半。

屋内落针可闻,不见所谓妖兽的影子。

柳弃予一到,立刻着手将剩余阵法勾勒完毕,白线缓缓滑过地面,四周却依旧安静的过分。

三两下结束布阵,从空间戒中取出一尊金像来。

那是一尊金铸的菩萨像。

底座金莲,眉心红痣。

整尊菩萨像不过手掌大小,面部却雕刻的栩栩如生。

这菩萨眉眼间,竟有几分程潇的影子。

柳弃予将金像放入阵法中心,一时间大地震动,屋檐上也有几片瓦片滑落。

不多时,一切又平静下来,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柳弃予又挨个确认过屋外门上所贴的符咒,确认无误后,又回到空地中央。

通往院外的大门忽地被人推开,刘黄花的脑袋探了进来。

“柳仙君!”

“如何,每一个人都有泼洒到吗。”

“哎,仙君,我就是要来说这事儿的。”刘黄花将手上环保着的最后一个瓶子递与柳弃予。

“别人,都确认过啦,数目我也数了三遍,决计不会错。就是,仙君,您救的那个...”

“墨知平?”

“诶,对,墨少侠。”刘黄花连连点头,回想起表情还有些惊, “他跟其他握着空气干活儿的不一样。他一个人握着酒杯,在荷花亭那儿呢!也不知怎么回事,我一靠近,人就被传到几里外了,跟鬼打墙似的!”

柳弃予听着,好看的眉随着刘黄花的叙述逐渐皱起, “我去处理,你先回去罢。”

说完,快速朝门外走去。

“诶!诶!仙君,我怎么回去呀!”身后刘黄花见她走的急,连忙大声嚷叫起来。

“来时那个香囊,打开。”

语速快且短,甚至连头也没回,最后两字差不多是隔着门传来了。

莲花湖,正值夏末秋初。

程府的季节与外界相差无几。

此时的荷花大都枯萎,只剩几个孤零零的莲蓬头,殃殃的耷拉着。

湖面浅的过分,一些过高的枕水石透过水面,暴露在空气中。

偌大一个池塘,花没有,鱼也找不见影。

墨知平独自坐在湖面中央亭内,桌上随意摆着不知他从哪儿顺来的几个酒壶,却只有一个杯子。

几个酒壶有的空了,就斜倒在桌面上。

有的悬在空间,显然是有人正无聊浪费灵力。

唯一的酒杯,只在墨知平的手中。

不知在此喝了多久酒了。

柳弃予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远远看去,又好像见到她最熟悉的那个‘墨知平’,对周围一切冷漠,不关心,总是在周身设下空间阵法,让人无法接近。

好像与世界万物间,皆存在一丝距离。

这么想的时候,喝空杯里的酒的墨知平,竟然抬头朝这个方向看来。

四目遥遥相望,如此远的距离,还是能看出他心情不佳。

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又与面前的情景相重合。

她心知,自己一直想将二人区分来开,摈弃对人的记忆接触这个世界的人,接触完完全全作为另一个人的墨知平。

可那如何做得到呢?

她知道他心情差会发呆,喜欢看雨和湖面,喜欢把玩一个小东西,心情好偶尔会束起高高的发鬓,心情差的时候总不太在乎,不会让任何人接近,与世界划下界限,却...

柳弃予抬步走向湖中央的亭子,而墨知平只是看着她走来。

她一步一步靠近,却没有出现如刘黄花所说,被传送至几米外的怪异现象。

她叹了口气。

却从不会拒绝她的接近。

柳弃予知道,无论是在游戏中,还是现实面对。

她都无法看墨知平如此,仿佛无甚关心的事,与世界的链接随时会截断。

那一瞬间,她不再思考游戏与现实,不再考量自己的内心。

只是遵循心底的想法,抬步向他的方向走去。

这一刻起。

便再也无法将他隔绝于自己的世界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更的太急,修改了部分细节及内容提要,没有大改,可以不用重新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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