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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第 1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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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庄和初投效裕王府,这话萧明宣自己问出来都觉得荒谬。

“不太想。”许是顾忌着尚被人揪在手上,庄和初语声听来分外诚恳,低眉垂目,很是老实地道,“但此为天命,不由下官抉择。”

“……”

就算是兜圈子兜到天上去,意思也还是那个意思。

在朝堂厮杀久了,比这更搓火百倍的弯子,萧明宣也不知绕过多少,到底只哼冷一声,松开了那揪在他衣襟上的手。

手一垂,从庄和初手上拿过那刚由几根木头捆扎而成的乩笔,饶有兴致地端详着,缓缓问。

“刚才不是还说,自己才薄智浅,只懂文墨,给本王干不了什么事吗?那本王要你有什么用?天天看你拿这棍子在地上给本王写字玩儿吗?”

脱开束缚的人还是立得恭顺,“神明赐谕时,也为下官赐下了一道指引,可助王爷得偿所愿。”

萧明宣抬抬眼皮,“本王有什么愿?”

“王爷一心为社稷操劳,所愿自然是四海承平,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萧明宣呵地干笑一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时候听着闹心,狗嘴里一个劲儿往外吐象牙,那就是别有用心了。

“那神明跟你说,怎么才能让本王如愿啊?”

“需王爷行个方便,让下官与南绥使臣私下一见。南绥如此鬼鬼祟祟向下官邀约,必怀不轨,若拿到真凭实据,呈于御前,便是边地不宁的铁证。”

边地不宁,那就断无裁兵的理由了。

甚至,还有理由扩增兵力。

萧明宣眉头一跳,默然片刻,扬手丢了那木头架子,微微眯眼,定定盯着眼前人。

“你让本王如愿,大皇子那里,神仙又作何安排?”

“王爷与大皇子有血脉亲情,自然是同心一体,只是大皇子年纪还小,涉世不深,难以体悟王爷的苦心,往日里才生出诸多误会。”

“本王有什么苦心?”萧明宣不依不饶问。

“王爷一直不欲这两国与我朝交好,实在是为社稷着想。倘若西凉南绥两国联手假意示好,待我朝裁撤边军,再趁虚一举而攻,岂不危矣?王爷一片用心皆在社稷,下官愿顺天命,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这番话说得实在漂亮,但大权在握之人,耳边常日最不缺的就是漂亮话。

萧明宣淡淡蹙着眉,只拣出最实际的一句问:“就算是神仙派的犬马,也没有白白使唤的道理,说吧,你给本王效命,图什么?”

“名利皆是身外之物,下官无所图。只是,下官如今已有家室,与县主情深意笃,只愿天下太平,不动干戈,能继续当这个闲官,一生平安终老就好。”

萧明宣略一垂目,朝这人刚出揣走他那一叠子银票的袖子扫了一眼。

他一向不讨厌爱财的人,但他也看得清楚,庄和初绝不是这种人。

庄和初虽是在道观里长大的,却从不端清高避世的姿态,无论雅俗,似乎什么都沾点,又什么都不沉溺,好像对什么都不厌憎,又对什么也不痴迷,朦朦胧胧一团,让人看不清楚。

可也不知为什么,已听这人胡诌八扯这么一顿子,竟还会觉得,他这几句话是真心实意的。

与县主情深意笃……

萧明宣忽地目光一寒,疾往岸上一扫。

什么扶乩什么占卜,摆明只是托辞,投效一事,这人是早就打算好了的。

可话说回来,若想找个托辞,多得是比这省事的法子,大冷天折腾这么一大顿子,总不能只为了骗走几张银票再写个字骂他吧?

这么久了,还没见着那个丧门星的影子呢。

“庄和初,你在这儿搞这些装神弄鬼的玩意儿,是在拖延本王吗?”萧明宣蓦地回眸,挟来一道锋锐的寒意,“你那情深意笃的县主人呢?她跟大皇子去怀远驿,见南绥使臣了,是吧?”

“怎会呢?王爷说笑了。”庄和初面不改色,“门口有京兆府官差守着,县主若出门,怎会不禀报王爷?”

“那她人呢?”

“下官今日起身迟了,一早还没见到县主。王爷若想见见县主,下官这就去寻她——”

“好。”萧明宣一沉声道,“本王跟庄大人一起去找。”

这个“一起”,自然不是萧明宣与庄和初两个人一起。

一众裕王府侍卫得令,迅速分散开来,奔往庄府各个院落,一时间四下尽是令人心乱的脚步声。

庄府本就不算太大,如此阵势搜下来,最多一刻便能翻个底朝天。

人散出去,萧明宣便任由庄和初引着,不急不忙地朝内院去。

还没见着内院的垂花门,一裕王府侍卫便急匆匆奔来,面色复杂地看了庄和初一眼,谨慎地附去萧明宣耳边,低低报了句什么。

送千钟离开之前,后续一切,庄和初都已做了预料。

哪怕是最坏的打算。

可这些预料之中,并没有哪一样是能让萧明宣做出这般反应的。

萧明宣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听罢禀报,也神情复杂地朝庄和初一望,二话不说便一扬手,侍卫立刻会意地一转身,在前引路。

正是引去十七楼的方向。

庄和初一路随在萧明宣身后,面上不显分毫,直到一转进十七楼院里,一眼看见院中情景,顿然一怔,才恍然明白那复杂神情的来处。

千钟就在院中。

只是出去时还衣衫齐整的人,这会儿从头到脚都是水淋淋的,闻声先一步赶来的姜浓已拿了披风将她裹住,扶着她坐到门廊下避风处,还是能看到一道深重的水痕从她脚下一直延伸到院角一株盛放的梅树下。

紧挨梅树,便是一口防火的储水缸。

水缸周围一片狼藉,约莫洒了大半缸水,看着好像是……

人刚从这水缸里捞出来?

庄和初诧异打量间,脚下一步没停,径直越过裕王,穿过重重裕王府侍卫,未到人前就已解了身上的毛皮大氅,一步也不耽搁地将瑟瑟直抖的人裹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不等庄和初问一声,萧明宣已寒声问道。

“我……”瑟缩在大氅里的人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开口直颤,“我想摘一支梅花来着,够不着,踩……踩着缸,踩空了,掉进去了……”

“伤着没有?”庄和初将人半拢在怀里,低声关切问。

千钟刚一摇头,又听那寒气森森的话音问。

“县主怎么这副打扮?”

庄和初垂眸看看缩在怀里的人。

那与宫中女使一样的发髻已经乱得一塌糊涂,钗环也都不知哪去了,在姜浓为她裹上的披风下面,只是一身薄薄的中衣。

浑像是刚起床就跑出来了似的。

“我、我刚睡醒……想折支花就回去。”千钟果然道。

庄和初心下了然,暗暗在那不住发抖的肩背上轻轻拍抚着,接着她的话回了一声,“此处是下官府中藏书之处,县主昨夜习字晚了,便在这里睡下了。”

回罢,也不由萧明宣再问,便道:“多谢王爷手下及时相救。下官先送县主去更衣,失陪。”

话音未落,千钟已觉身子一轻,打横稳稳落在两道臂弯里。

萧明宣还没开口,人已朝院中角门一转,大步而去。

“王爷。”庄和初抱人一走,姜浓便如常垂着眉目恭顺上前道,“新茶已经备好了,请王爷移步前厅用茶。”

视线被姜浓一遮,萧明宣不得已收回目光,目光中的寒气又深一重,朝姜浓那尚未退去红意的手背上剜了一眼,才冷哼出声。

“本王不缺这一口茶,姜管家还是少动些没用的心思,担好自己的本分,才是立身之本。”

“谨遵王爷教诲。”

*

千钟一被抱起来,精神一松,迷迷糊糊间便觉得眼前一片风雪。

太冷了。

寒气肆无忌惮地钻进每一寸骨头缝里,浑身冷得发僵,无力动弹,冰天雪地间一片茫茫,看不到一个人影儿。

好像她爹死后不久的那个冬天。

一个人在冰天雪地活着,好冷,好疼,好难……可她下辈子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那就必得活得久一点,多积些功德,下辈子才有机会过得好一点。

不知挣扎了多久,茫茫之中忽然出现个温柔的轮廓,朝她伸出手来。

隔着如沙的大雪,那轮廓很模糊,可她还是能认得出。

千钟急忙朝那轮廓伸出手去,可不知怎的,明明觉着就在眼前,却怎么也抓不住那只手。

想要喊他,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喊不出声来。

焦灼之间,忽觉一道温暖的力量拢上身来,身上好像平添了一把力气,再奋力一抓,一下子就抓住了。

抓住却不是一只手……

朦朦胧胧中,天际遥远处传来阵阵熟悉的温和话音,一声声轻柔地哄着,好像说的是……不怕。

那拢住她的温暖力道也随着这声声轻哄,一下下在她身上轻轻拍抚着。

千钟直觉得眼皮沉了沉,眼前顿然天旋地转,茫茫冰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一片柔和的光芒。

和一张被柔和光芒勾勒着的清楚的面庞。

“大人……”千钟喃喃出声。

“醒了吗?”暖光中的人关切地看着她,探过一只手背,贴上她的额头,“烧已退了些,觉得好些吗?”

凉丝丝的触感从额头上传来,千钟恍恍惚惚朝周围看看,才渐渐回过几分神。

这是在庄府卧房的床上。

该是夜里了,房中燃着灯烛,一片和暖。

那朦胧的轮廓已成为身边清晰可见的人,就在床榻上将她抱在怀里,她手中紧攥着的是他一片衣襟。

刚才是做梦了?

在她睡过去之前……

记忆蓦然收拢,千钟慌地一骨碌爬起来。

“大人!您快去看看……”千钟顾不得喉咙里阵阵干痛,急道,“我,我把衣裳都脱在那柜子后头了,还有一件披风,是南绥正使亲手披给我的。她肯定认出我了,还帮我遮掩来着,那件披风,八成就是她想给您的消息……柜子我锁上了,钥匙塞在旁边那盆兰花的土里了。”

千钟说话的功夫,庄和初已扯起被她一把推开的被子,裹上她肩头,将人严严实实地裹好。

从她昏睡到这会儿,足有半日,天已黑透了。

怀远驿那边的事,他已着人问了清楚。人在怀远驿就已弄了个透湿,又急着赶回来,没寻身干净衣裳换,便匆匆下了那极尽阴寒的地道。

如此几番折腾下来,竟还有心仔细处置好这些。

“多谢你了。”庄和初温声郑重道。

千钟咽咽唾沫,又懊恼道:“我本来是想赶回内院来着,可一出来就听见有裕王府的人声,也想不出别的更好的法子,就跳进那水缸里去了。”

一回想起裕王府那些人的架势,千钟不禁惴惴道:“我是不是还是回来得太晚了,裕王发现什么了,难为大人了吗?”

“没有,多亏你及时回来,一切都好。”庄和初说着,转手打开放在床头的食盒,从中端出一只碗,摸摸那尚温的碗壁,才放心道,“先把药喝了。”

身上还在阵阵发寒,喉咙干痛得像是吞了一把沙子,想也知道,这是受寒发热了。

千钟刚伸出手想要接那药碗,就被庄和初将手原路掖回了被子里。

“不动。把被子捂好,刚出了汗,别再着了寒气。”庄和初为她将被子再仔细裹严实,拈起勺子,浅浅舀了药汤,送到她唇边。

千钟一口含下去,浓重的酸苦味蛮横地漫上舌根,不由得脸纠成一团,还是使劲儿咽了下去。

“苦得厉害?”话才问出来,已有一块蜜饯递到她唇边了。

千钟却没张嘴,迟疑片刻,从被子缝里探出手来接了那块蜜饯,又将手缩回了被子里。

“大人天天喝药都没见您吃蜜饯果子呢,我也不吃。”

庄和初听得好笑,也不多劝,只慢慢喂着她把那一碗药喝完,转头去搁空碗时有意慢了些,佯作不知那人在他身后匆匆把捏在手里蜜饯塞进嘴里。

慢吞吞收好碗,待听着那块蜜饯彻底被她咽下肚,庄和初才若无其事地转过来。

“今日事已圆满,之前应了你一件奖赏的,想要的是什么,说吧。”

人坐在床上,整个裹在被子里,只露着个脑袋,浑似个刚出锅的元宵,可便是如此,还是挺了挺腰背,换上满面正色,才道。

“我想要大人赏我学功夫。”

“学功夫?”庄和初微一怔,“你有想杀的人?”

那元宵吓了一跳,忙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不是想学杀人!我就是想学些拳脚。从前我什么都没有,光会逃跑也就够了,现在我遇着好些事,都不能逃了。我想学点本事,要紧的时候能保住自己,保护我兄长,也保护……”

千钟话音忽顿了顿,看着眼前人,略一迟疑,声量弱下几分,“保护所有想护着的人。”

庄和初轻一笑,“这样的事,不能拿来做奖赏。”

眼见着那双朝他望着的眸子一黯,庄和初不加停顿,便将后话续上,“学功夫需你自己付出努力才能得到结果,怎能算是我给你的奖赏?此事我记下了,过两日方便出门了,就为你安排。”

千钟怔然片刻,恍然回过神来,“大人答应啦?”

瞧着庄和初明确地点点头,千钟连声道谢,整个一团人连着被子似都蒙上一重明亮的喜色。

“我一定好好学,一定努力,一定不怕吃苦!”

“先说完这奖赏的事,要钱,要东西,也都不能算奖赏。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既是夫妻,我能拿出的一切财物便也都是你的。”

灯烛温暖的辉光里,庄和初弯着柔和笑意,将她方才激动间垂挡到面前的一缕碎发轻轻拂开,收拢至耳后。

“除此之外,再想想看,还有什么想要吗?”

作者有话要说:裕王:替我要了他的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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