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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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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的阴云在几次小雨后总算痛快地倾泻而下,凝固于砖石缝中血迹随水流去,屹立百年的京城再一次经历彻底的洗涤。

将是入冬的时节,本不该有此大雨。谢明蕴自外回来,周身已是湿透。

徐伯等在门房,瞧见他回来,及时迎了上去,“大人,先擦擦身吧。”

“不必,换身衣服便是。”谢明蕴拒了递到手边的干布,快步穿过前堂。

他五日未曾好好休憩,不是议事便是劝降,眼下浮出好一片乌青。璘王特准他今晚回府歇息,徐伯得了消息,立即便叫人烧好热水等他回来。

被雨打湿的锦袍褪下,长发逸散水中,谢明蕴靠着桶沿闭目养神,身体虽倦乏,心中却仍是振奋。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不是先皇作弄出这么一个烂摊子,偌大的朝廷倒还真不好拿下。那些朝臣不敢豁出性命保太子,却非要守什么忠臣不侍二主的气节,倒是麻烦得很。

前日废了许多功夫才劝住要撞柱的蔡御史,今日便有了成效。原先几个要死要活的重臣慢慢消了声,余下一个崔尚书虽还不松口,长子崔侍郎却私下来说了一趟。

待安抚了朝臣,想必过不了多久,璘王便会发布诏书,届时又要在朝堂弄起一阵风云。

门外夜雨尤重,温热的水流过肩膀,消去了寒夜带来的冷意。谢明蕴短促地笑了一声,眸色微暗,伸手抓住升腾的水雾。

平步青云竟是如此易事。

简单洗浴后,他将发擦干,沿廊走回正房。出乎意料的是,房中竟还有火光。他只当是徐伯有事,谁成想火光竟是从内室发出的。

转过屏风,烛火微晃,灯影幢幢。瞧见里面的人,谢明蕴挑了挑眉,“公主在臣的卧房做什么?”

扶盈膝上摊了一本书,靠着床头看得昏昏欲睡,骤然被一个高大的影子笼罩,惊得差点将书扔到地上。

“谁、谁准你进来的!”身处内室,她只着了一件里衣,骤然见谢明蕴,连忙抓起被子挡上。

被褥还是他回京时才换上的,统共睡了不过几晚。扶盈整个人缩在里头,只有莹白的手指露在外面,还紧紧抓着被子边缘。

谢明蕴背过身,直到那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停了,这才道:“臣无意惊扰,不过是想歇息,恰巧碰见公主在臣榻上而已。”

他特意咬重了几字,扶盈隐约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面上一阵羞恼,却依旧不肯认错,“那......你不会到别处歇息吗?!”

谢明蕴被气笑了,他只记得自己叫她睡外间那张榻,何时叫她睡这里?他只是几日没回来,好好的卧房便要被人鸠占鹊巢了。

果然,扶盈公主强词夺理、嚣张跋扈的气性倒是一点没变。

“公主,容臣提醒一句,您如今不过是臣府中小小侍女。既能听徐伯的话,自然也该臣的话。”谢明蕴刻意顿了一顿,笑道,“莫不是吗?——阿、宛。”

分明是普通的称呼,经他口中一字一字地念出来,却好似带了别的意味。

“你不许这么喊!”扶盈捂住耳朵,趿拉着云头锦鞋,转眼躲到了外间。

她本就嘴笨,又不占理,既然说不过,倒不如快些避开。左右气不过,她又走进去,哼了一声,当着谢明蕴的面将一床被褥掳走了。

外头的小榻又冷又硬,光是坐着都硌人,扶盈将被子垫在身下,决心不让谢明蕴抽走,闷着头便躺下了。

屏风上的影子晃动了一下,烛火随之熄灭。筹划了许久,他确实是累了,自取了一床新被,和衣而卧。

极轻的自语声自外传来,混在淅沥雨声中不甚清楚,谢明蕴嘴角微弯,任由她嘟嘟囔囔地骂。

这场雨下得又快又急,到后夜渐渐停了,是日醒来时,天色已是一碧如洗。

谢明蕴素来有晨读的习惯,随手便拾起昨日扶盈扔下的书——《淮南子》,不像是她会读的书。

书页有他从前写的批注,还多了几条明显的压痕。谢明蕴微微皱眉,修长的手指拂过书页,将压痕都抚平了。

屏风外略有响动,想必是她起身了。谢明蕴翻过一页,一字一字地往下看。

一场夜雨过后,窗外冷意更甚,扶盈好不容易掀开被子,慌里慌张地披上外裳,将自己捂起来。

从前都是侍女替她挽发,扶盈自己弄不好,一头秀发乱乱地散了一半。谢明蕴走出来正巧瞧见,也未有帮她的意思。

房门被打开,冷风吹得扶盈打了个颤。徐伯已在外等待多时,笑道:“早膳备好了,我这便叫人送来。”

“不必,”谢明蕴拦住他,转头瞧了扶盈一眼,“留在厅堂便是,不许特意关照。”

“这......是。”徐伯应下,神色复杂地望了她一眼。

听到要到前院去,扶盈很不情愿。谢明蕴虽暂不会将她的身份说出去,可难保哪个下人认出她来,她一直呆在后院不出来,一部分原因便是这个。

谢明蕴却不惯着她,扔下一句“不吃便算了”,自顾自抬步而去。

饿过一回肚子,扶盈长了记性,在原地倔了一会儿,快步追上去。

兴许是谢明蕴回来,今日的早膳倒是丰盛了不少。扶盈坐下夹起一片凉拌莴笋,还没放到碗中便被人打掉。

“我何时准你动筷了?”

扶盈气得差点将筷子扔了,碍于徐伯在场不好发作,忍着重新坐好,“那我什么时候动筷?”

“自然是待我用完,”谢明蕴余光瞄着她的神色,“再赏下去。”

某次宫宴,扶盈公主便是如此对他,那时她身旁的侍女也是同样的盛气凌人:“与公主同食,岂不是谢大人的荣光吗?”

扶盈这下真的把筷子扔了,她头也不回地回了正房,临走还带翻了凳子。

谢明蕴心满意足,慢悠悠地吹着白粥。

“大人,阿宛是个好姑娘。”即便多年追随,徐伯也极少见他这样刻薄。

谢明蕴轻笑一声,不置可否:“知人知面不知心,徐伯又怎知呢?”虽然性子嚣张跋扈,扶盈却是生了一张柔弱乖巧的脸,只消稍微装一装,怕是能唬住不少人。

心知不该过问他的私事,徐伯叹了口气,未再多言。

谢明蕴喝完粥,净了手踱步回到正房,果不其然撞见紧闭的房门。他一点不着急,耐心引导:“这门若是踹开,晚间可就不挡风了。”

木门果然从里开了,扶盈拿一本书挡住了脸,正是那本《淮南子》。

她选了轩窗下右侧的座,谢明蕴便抽了一本书坐到左侧。扶盈打定主意不理他、不受气,谢明蕴也未有动作,两人难得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

安静了片刻,徐伯忽然端着一盘核桃酥进来,放在了中间桌案上。他平素不喜欢在看书时吃糕点,但扶盈不同。

酥脆的外壳咬开,带着浓烈核桃香味的甜香涌入鼻尖,闻之令人口舌生津。

谢明蕴想伸手拿一块,瞥见徐伯似乎有话要说,他放下书,走出了房门。

徐伯不住地往房内瞧,斟酌许久才道:“大人,阿宛她......究竟是哪家的姑娘?”

方才他听见洒扫庭院的几个小厮聚在一处议论,其中一人信誓旦旦地说曾见过阿宛,还说阿宛生得像皇宫里的扶盈公主。

挥霍无度、恃宠而骄、胸无点墨、目中无人......除了貌美,有关这位公主的传闻没一个好词。且不论扶盈公主与他家大人的过节,如今这世道,私藏一位旧朝公主,恐怕要惹祸上身。

谢明蕴顿了一顿,道:“我自有分寸。”他不怕有人认出扶盈,反而怕没人认出。

一盘核桃酥吃完,谢明蕴正好回来,扶盈用软布擦净手,又拿书挡住了脸。

她还没将糕点咽下去,脸颊鼓鼓的,谢明蕴忽然又生出逗弄的心思,“公主在看书吗?”

明知故问。扶盈没应他,谢明蕴便自己顺着说下去:“此书中,我觉‘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一句最妙,阿宛以为如何?”

论起绣花枕头,扶盈公主称第二,京中无人敢称第一。他倒要试试,过了三年,这位诗文不通的公主是否真的转了性。

扶盈对此毫无印象,强装镇定道:“我也觉着此句甚好。”她说得模棱两可,谢明蕴又能奈她何?

“竟有相同见解,真是不胜荣幸。”谢明蕴没忍住笑,也用书挡住了脸。

那句“道可道”根本就不是出自《淮南子》。

扶盈却不依不饶:“你是不是又暗中取笑我?”

谢明蕴并非第一次如此可恶,初见他那回便是这样。经扶盈一个“又”字提醒,谢明蕴也想起了往事。

上元佳节时,天子曾于宫苑设宴。寒冬方过,酒菜尚温,端坐高台的扶盈公主不知缘何赐了他一杯酒。

彼时谢明蕴初入京城,年轻气盛,早对奢靡无度的宫廷不满,趁着些微的酒意,先是拒了她的赐酒,接着又是出言不逊。

“‘处处闻弦管,无非送酒声。’公主不解其意,倒不出臣所料。莫说公主未曾读过,便是学过,想必也是不能明白的。”

“公主的酒,臣还是不接为好。”

这诗是先人所作,意在讽刺权贵只知饮酒作乐,不知农事,无奈扶盈公主不爱读书,当下竟未听懂,还是旁人向她解释的。

那时,扶盈便是这样兴师问罪的神情。

“多虑了,我不过随口一问。”谢明蕴正色,仿佛是她多心。

扶盈不信,也抓不住证据,搬着椅子离远了些。她这几日本来过得舒心一些了,偏生这讨厌鬼又回来,简直故意叫她不得安宁。

“你、你知道我皇兄去哪儿了吗?”想到皇兄,扶盈心中稍稍安定些。

谢明蕴思索了片刻,“太子殿下很聪明,藏得很好。”

东宫烧毁的宫殿中并未找到太子的骸骨,连同几个亲信也不见踪影,跑得倒是快。

扶盈不语,默默祈祷皇兄能找到她。她盼着谢明蕴快些被使唤走,谁知谢明蕴待在府中的时间反倒越发长了。

白日里去给那些乱党出谋划策,晚间却雷打不动地回来。虽有徐伯给她开小灶,可总吃不上晚饭,肚子饿得慌。

趁着谢明蕴在洗浴,扶盈偷溜出去找徐伯,行至院门附近却听见两个小厮说话。

“你确认那个阿宛就是扶盈公主吗?”

“这......我也就远远望见过公主一面,哪能十分确定?”

“要不算了吧,万一错了怎么办?”

“怕什么,大不了试试呗!那贵人给的犒赏可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处处闻弦管,无非送酒声。”出自刘禹锡《路傍曲》,大意是讽刺权贵只知饮酒作乐,不知农事。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出自《道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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