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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旧曾谙(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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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淮英走进秦副院长办公的屋子时,秦副院长默默搁下了自己的茶杯,手在一旁的纸堆里翻了翻,不动声色地驱动了一张熟人的通讯符。

陆淮英是来办正事的,也没管他小动作。

陆淮英掏出了一张画,咳嗽了一声,道:“我如今画技如何?这个,你给看看。给我把通缉令上的画换下来!”

秦老头一看这上面是易篆,立刻评道:“画的不错,比当年有进步。就是你这墨调的有点次,是不是墨不好?老头我最近新得了墨宝,质量不错,用的甚是快意,改日我差人送你府上,至于这线条,还得练,没我的流畅,也没我入木三分的本事。”

陆淮英一字一句道:“……能、不、能、换、掉、通、缉、令、上、的、那、张、假、画?”

“哦,这画啊。我最近可没见过易篆,怎么知道你画的对不对?”秦老头道,“要不这样吧,你把易篆带到我面前来,我给你改改。”

“我他妈能把她带到你面前来,还要通缉她干什么?”

“哦,那怎么办?你这样,我不能瞎改啊,万一改错了误导别人怎么办。你还是把人带过来吧。”

“我能带过来还需要通缉?”

“你不带过来我怎么知道你是对的还是错的?你又不是枢机院的弟子!”

陆淮英咬牙道:“秦老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前易家主是老同窗,你就这么包庇她闺女。大家都是有眼睛的,你这样就是包庇魔道中人,等哪一日你上完审仙台上诛仙台!”

“哎!你可别瞎说啊,我和天香家主只是老同窗,天香家主为人正直,如果女儿入魔,她可是能大义灭亲的。我怎么会包庇她的女儿!”

陆淮英一脸呵呵,只问:“你换不换?你要是不换,我就……”

秦副院长好脾气,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问道:“淮英啊,你最近看书了没,就是兵书有没有看几本?或者有没有好好修炼啊?你是不是闲得慌啊,你闺女照顾好了吗你,那么多人要抓易篆,也没几个那么激动的,你一个人急什么急?”

“抓易篆是仙盟共识!”

“你看他们抓了吗?”

“没……你画都不对,他们怎么抓!”

秦老头捧回茶盏道:“不是,这可能不是主要原因……”

陆淮英却是急了,“我跟易篆有血海深仇。其他人死过哥哥吗他们?”

秦老头见他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很想捂脸长叹。他揉了揉太阳穴,道:“你先别急,我们再来说一遍,易篆最近在哪里出现的来着,她干什么的来着了?啊,易篆现在也是大姑娘了,长得到底变成什么模样了,你仔细给我讲讲,那画我斟酌着给你改改,然后呢再给院长和几位家主确认一下,再给你换画好不好啊?”

陆淮英知道他在打太极,没忍住伸出拳头:“你他妈……”

就在他要揪住秦老头的衣领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虚弱的男声,“淮英。咳咳。”

见现任陆家家主陆淮清终于来了,秦老头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把这座大佛送走了。

陆淮清站在门口道:“淮英,出来吧,不要再打扰秦院长了。”

陆淮英面前那一幅已经绘好的易篆画像静静躺在那里,秦老头喝着茶,表现出一丝兴趣也无的姿态,摆明了今天这事没可能。他站在桌前,外面则是让他离开的人。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固执着没动。

陆淮清又重重咳了几声,仿佛下一秒就能呕血,他是个病秧子,一般这样重咳,就说明他最近身子骨很不好。

陆淮英只得出去。

陆淮清见陆淮英出来了,便停了咳嗽,沿着走廊往枢机院外的地方走了。

陆淮英见他恢复的特别快,嘴角微微一抽,却也没能再回去。他知道,陆淮清打定主意让他出来,他再回去,他能在这里给他表演什么叫“即将要病死”。

陆淮英走后,秦老头看着桌子上他没带走的画像,有一些失神。

淮英的画技确实没那么高超,秦老头方才的点评也是实话实说。但是,淮英这孩子就是实诚,见到什么画什么。易篆眉目里的那一股凛冽飒飒之气,从她的眉、她的眼、她身上的每一道线条都体现了出来。

秦老头脑海中的易篆此刻已经和画像里的女修不能再重叠在一块了,这位女修的眼神已经如刀锋般锐利了,有了故人当年之姿。

半晌,秦老头喃喃了一声,道:“易篆的确变了啊。”

-

将陆淮英带到枢机院外的连廊上,四处僻静无人,陆淮清低声道:“你大哥在的时候,就觉得我们对易篆有所亏欠,你有的时候,放她一马吧。”

陆淮英却莫名其妙:“不是,我们亏欠哪了?要不是她,我大哥会被人非议吗,我大哥会死吗?”

淮清却是不想和他多说,只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悟不到吗”,转身走了。

陆淮英虽然脾气暴躁,但是也知道,陆家这些年若是没有陆淮清的苦苦支撑,早就不知道在世家排名上退到哪去了。

陆淮清那一眼投来,眼神里除了意味深长,甚至还有些对他冲动的失望。

陆淮英不好意思再追着陆淮清吵。

陆淮清独自往前走着,他跟着淮清的脚步慢了一些,渐渐一个人茕茕在廊下走着。夕阳在山,人鸟俱还家,这仙盟数峰,看起来也十分空寂。

陆淮英脸上摆着不高兴,看着数道无语青峰。

其实,大哥死后,他也不能再逼着谁了。

-

萧辞冰解决完东州城王府鬼新娘事件后,便往嫁衣村赶。等他到那的时候,见嫁衣村结界已破,这个村庄桃花仍是灼灼,夜空十分皎洁,已经恢复了静谧。

他见有旁的修士在这,远远看了一眼,只道易篆不在这里,便不多事,不停留,径直回小春城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小春城,但易篆还没有回来。

萧辞冰径直落在院内,坐在小荷塘边的假山下的黄石上,静静等着易篆回来。或许是时间一寸寸流逝,萧辞冰闭上了眼睛,就像他第一天来小春城那样,有些茫然无措地守在原地,等待着她出现。

然而,一直等到天黑,易篆还是没有出现。

萧辞冰睁眼,打开芥子戒,从中取出一张陈旧的符箓。这是有着易篆通讯符令的符。

然而,他清醒地知道,这张符已经彻底没用了。

易篆入魔后,旧通讯符符令已经被她尽数锁掉,新的通讯符因为两人这些天来一直在一起,他也没有机会问她要。

萧辞冰捏着有着易篆旧通讯符符令的符箓的一角,默默无语。

他想了想:鬼母的那件东西在他的身上,易篆应该不会就此抛下他不告而别。

可是她去了哪里呢?

或许只是有事绊住了脚?

就在萧辞冰心中越来越不安,开始后悔自己不该这么听话回来的时候,这时,他听见店门外响起了锁声。萧辞冰起身抬步往外走去。

店门被打开,黑暗中,萧辞冰好心地点上了蜡烛。烛光将室内照亮,萧辞冰微微蹙着眉看着来人。

萧辞冰还未有什么表现,接着面前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姑娘忽然看见有个高大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家里,什么本领都忘了,只顾着尖叫,叫着叫着发现这他妈是正道剑魁,魔道弟子本能地撕心裂肺地喊:“救命啊啊啊啊啊!”

萧辞冰见状:“……”

是的,来者非易篆,而是她的霜霜表妹。

小春城的百姓本都进入了梦乡,听见桃花巷这里有人在叫救命,有几家热心的居民跑了出来,问:“怎么了?”

这时,表妹已经镇定下来了。

她知道萧辞冰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鼓起勇气一个劲跟萧辞冰使眼色,让他先躲起来。

萧辞冰便隐身于黑暗中。

表妹心脏到现在还突突狂跳,脸上却强颜欢笑道:“没什么,没事了,我刚刚看错了,我以为有、有……呃……奇怪的东西……”她本来想说看见了老鼠,旋即一想这可是糕点铺正门,要是有老鼠,她们这店以后还怎么开,一时卡住了。

所幸来的百姓都困了,见她没事,便不计较多少了,打着哈欠回屋了。

等百姓全都散去,萧辞冰方走出黑暗,问:“你没事吧?”

饶是镇定如萧辞冰,他见了小表妹那土拨鼠的尖叫方式,也不能淡定了。他必须得关心一下她的状况。

表妹却故作轻松道:“没事,家里突然出来一个个子这么高的,有点被吓到了,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抱歉,方才我以为易篆回来了,一时心急……”萧辞冰道,“你可见到易篆了?”

“没……”霜霜表妹干笑完了,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内心又开始忐忑,“表姐不在家吗?”

萧辞冰道:“不在。”

霜霜则有点欲哭无泪了,接道:“没事,她会回来的。”说着,便想往自己屋里溜。

萧辞冰却先她一步,追问:“你有她通讯符的符令吗?”

“没……她旧的不用了,没有设新的。”霜霜又补充道:“要联系她,的确比较困难。”

萧辞冰道:“你平时若是想要找她……”

霜霜道:“大师兄,我们就在店里见的,你放心好了,她不在等等就好了,说不定她有事耽搁了。最近那什么,你跟我表姐在一块躲着点人,她就没事的。”

萧辞冰点点头道:“我会注意的。”又问:“这么晚了,不怕她出事吗?”

“啊?”霜霜闻言一愣,心说小水表姐能出什么事,要是她都能出事,那么她知道了也没有办法啊。她道:“不怕啊,小水表姐不会出事的。”

萧辞冰见她跟易篆的关系其实和他半斤八两,便无奈道:“你歇息吧。我将池边的鸭、鹅喂了。”

“哦哦哦哦,好。谢谢!再见!”

霜霜像是躲避什么猛兽一样,把自己关进屋内,不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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