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上旬很快就过去了，1班越战越勇，绝无败绩，转眼就到了八强争霸赛，1、2班两个班主任就像小学生一样，拉着小旗子在场外为他们呐喊助威，就比谁喊得更响亮，谁的啦啦队更得劲。

学生们不敢懈怠，喊得那叫一个起劲，王澜下场时，还现场表演了一段广场舞——大名鼎鼎的“酒醉的蝴蝶”。

鳌拜又不高兴了：“怎么学习的时候，没见你们那么起劲！”

何以安跟谁都能开玩笑：“开玩笑，学习能有白行好看？能有吴问好看？能有球赛好看！！这里可是一年一度，学校里男性荷尔蒙浓度最高的时刻！”

鳌拜撇撇嘴：“男人四十一枝花，那是你没看到我们教职工打篮球的风采！”

1班全体抑扬顿挫：“咦——”

球场上，吴问听到一枝花时，脚踩歪了，眼睁睁看着手中的球被抢断了。

他仰天长啸：“鳌拜！”

杨奥柏悻悻地摸着鼻子：“鳌拜今天不在，我是他的弟弟，熬夜。”

吴问终于知道1班这无厘头的搞怪气质，是从哪里遗传来的了。

梁文博反手就把球截了回来，看着对面还没回防，再看了眼遥遥领先的得分，投了个三分，投出那一刻，背对篮筐，面对啦啦队，比了个“嘘”的动作，再闭着眼睛，把手放到耳边，示意大家听篮球落网的声音。

“唰——”进了！

梁文博嗨了，连跟着手感也上来了，一般球感好的人，出手那一刻，就知道了能不能进，这自信的劲儿，需要足够的实力支撑。

王澜从远处飞跑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两人开始跳某音神曲科目三，别提多骚，吴问笑yue了，笑着笑着他背过身，扶在花坛边，突然有一丝空虚，他在干嘛？

然后他就下意识找夏文青，看年级第一在干嘛，她面无表情站着观赛，何以安在她背上笑得前仰后合。

吴问还看到了有人拿着英语小册子在背，他的视线久久停留在那册子上，心开始慌了起来。

吴问环视四周，看到白行看着王澜和梁文博，嘴角竟然带着一丝笑意。

对手班级，看着这插科打诨，其乐融融的班级氛围，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骄傲，与神俱来的强者气质，轻轻松松得分，轻轻松松拿下比赛的绝对实力，其实是很气恼的，这特么也太不尊重人了！

凭什么一个班级能集万千优势于一身？凭什么一个人能优秀到吸引全部的目光？可这个世界，实力就是魅力，聚光灯永远只会打在最闪耀的地方。

时间来到4月中旬，这天，吴问一整天，上课都心不在焉。

下课了，王澜看着吴问在对着书本发呆，上课了，右手还是同样的握笔姿势，王澜几乎都要怀疑，吴问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都没动过了。

但想想觉得不太可能，这厮莫不是思春了？

放学后，又是一场比赛，今天是六进四，1班和2班分别对阵6班和13班，又遇上了6班，老对手相见，分外眼红啊，这场不好打。

热身时，莫西干从隔壁球场溜达过来，大言不惭地嚷嚷：“老问，6班可是你们曾经的手下败将，别又让人家给打回来了啊！”

王澜边推着莫西干回去，边道：“去去去，休想来搞心态，13班体育生多，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吴问今天状态不对，王澜一早就看出来，之前又和6班有点摩擦，但大家都没当回事，刚莫西干跟他说，今天的裁判，跟6班的杜集和霍桓关系好，担心他们联手欺负1班，提醒王澜小心。

于是王澜找了个话题，打算转移一下注意力：“打完这一场，就是泼水节，放3天假哦！”

刘宁：“但是要调休啊！算上周六日，其实只放了1天。”

梁文博：“我今年买了相当骚气的水枪。”

何以安：“防水拖鞋买了吗？去年我网友来玩，那脚丫子都蹿到拖鞋外边了！拔了半个小时都没拔出来！”

吴问持续心不在焉。

比赛开始，王澜特意把白行和吴问换了防，不让他俩和之前起过冲突的杜集和霍桓，直接对上，但这样一来，就形成了对位劣势，矮个防高个儿，太吃亏，被6班接连得分。

6班看出了吴问状态不对，防守时，采用全场紧逼，两人将吴问团团围住，他们宁愿三打四，也要把吴问隔绝在战场外。

吴问几乎接不到球，即便能接到，也传不出去，体力耗费巨大，一分没得。

观众看到吴问持球，满怀期待，看到吴问被迫传出去，就齐齐低声“唉”了几声。

6班连连得分，比分越拉越大，第一节完，比分11比2，很是难看。

场外寂静一片，大家都是来看吴问耍帅的，现在肉眼可见地失望。

观众的反应，其实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场上球员的发挥，资深观众一般不会过多表达情绪，给球员造成场外干扰。

但吴问吸引了很多，原本不喜欢篮球的人来观看，尽管何以安竭力维持，但也阻止不了这种明晃晃的失望情绪蔓延开来。

还被骂了声“男人婆”，何以安刚要发作，就被夏文青按下了，否则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5个大男生喘着粗气坐着，刘宁喝了一口水：“霍桓太能折腾了，我跟不上。”

王澜喘着粗气：“待会儿，你撩几个犯规，尽量让他多背几个规。”这样一来，霍桓的动作会收敛一点，至少会影响心态，不能让他们得分那么轻松。

刘宁：“好。”

王澜又转头看向吴问：“你还行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吴问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就是莫名心慌。

王澜：“好，待会儿我去掩护你，注意看我。”

吴问：“好。”

第二节，刚上场，吴问和杜集擦肩而过，杜集抬手搭上吴问的肩，在他耳边轻声说：“这场比赛，你休想得到1分。”

吴问懒得跟他废话，头也不回就走了。

杜集的脸色由奸笑转为阴毒，右脸那颗痣瞬间抖了两抖。

吴问的藐视，彻底将他激怒了。

吴问没有再被紧逼，他心下警钟大鸣，对方不会憋着什么大招在等他吧？

他持球跟杜集对上了位，直到他跳了起来，杜集才象征性跟着跳了一下，但这个距离太近了。

不会吧，难道他想——

想明白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落了下去，杜集边看向篮筐，边向吴问落脚的地方走了两步。

吴问一脚踩在了杜集的脚背上，只听脚踝处传来“咔擦”一声，剧痛传来，“嗡——”地一声，四周安静得只剩下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人潮声才涌进耳朵里，再睁开眼时，周围全是球鞋，他被抬到了凳子上坐下，何以安给他做紧急处理。

梁文博愤愤不平：“靠，他玩阴的，踮脚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也敢使！”

王澜正在跟裁判交涉，态度温良，但看起来并不顺利，最后他骂骂咧咧走了过来。

刘宁：“现在怎么办？瘟神还能上吗？”

吴问其实最后落下的时候，收了力，否则这脚踝就要废了。“没事儿，休息一下就好。”

王澜摸了摸吴问的脚踝：“还行！他这是想废了你，玛德！干脆这场别上了，小人防不胜防，裁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灰色地带，很难评判，只能认栽了！”

吴问刚想说话，就听6班那伙人，边睨着他们这边，边大声谈笑：“还实验班呢，这么没肚量，打不过就污蔑裁判吹黑哨？丢不丢人！”

场外有女生小声道：“什么是黑哨？刚才有人犯规了吗？”

刘宁不服气，王澜没拉住。

“闭上你的嘴吧！一个踮脚的人，还敢恶人先告状！你们这是想毁了吴问的脚！多黑的心啊！”

对面齐齐传来一声：“吁——”

旁边传来几声窃窃私语：“踮脚是什么？”

“不知道。”

霍桓剃了寸头，浑身戾气，有些像刚出狱的社会渣滓。

“自己站不稳，还怪别人，这就是1班的天之骄子，裁判的哨要向着他吹，球场上的正常摩擦就要怪罪到别人头上，下一次，是不是要让其他班打假赛，让他赢？”

杜集：“不至于，不至于，人家好歹是高考移民，就算成绩是靠菜鸟衬托，篮球也不可能，这玩意做不了假，他又不是校长亲戚，没实力让我们打假赛！”

周围有人小声问：“啊？是在说吴问是高考移民吗？难怪学习成绩那么好。”

小城市很多高考移民，大家也见怪不怪了。

其实这些杂音只是夹杂在很多善意声音中的几缕，但吴问就是听到了。

刘宁：“你们！”对方讲话太难听，刘宁暂时想不到话来反驳。

6班的女生刚开始还跟着起哄，但是见霍桓和杜集越说越难听，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再加入，有人甚至还扯了扯杜集的衣服，生怕起冲突一样。

杜集恍若未闻，接着损：“你看人家白行，那才叫实力，全校就他敢搞特殊，留着长发，一点都不娘，篮球照样打得飞起。”

被两人这么一讲，再结合1班屡战屡胜的表现，1班现在这幅做派，好像有那么一丝被惯坏了的骄横，和输不起的急躁。

吴问默默看着杜集刻薄的笑，一言不发。

那些远古的模糊记忆半真半假地在眼前晃动，然后在杜集的脸上具体起来，连带着那些感觉一起浮现出来。

“全班平均分都被他拖后到倒数了！我的教学生涯，一开始，就是地狱开局！”

“听说他爸妈都是高学历人才，怎么会这样？”

“他爸妈拼死拼活让他上的这个学校，最后估计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唉，作孽啊！”

“两大人又都是工作狂，顾不上孩子，成绩差正常，就是不知道他爸妈这么累死累活图啥。”

“估计最后，也要为了高考移民其他城市。”

这一刻，吴问才明白，他今天在担忧什么。

他在怕6班的报复，怕有人拿他是高考移民这事说事，揭露他是个丑小鸭的事实。

但人就是这样，总在担忧还未发生的坏事，可事情真正发生了，也不过如此，干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