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吴问前往一家格斗馆，是之前在网上找的，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前段时间白行陪他练，他断了训练，这次去恐怕要被教练念叨了。

一进馆，他就愣住了。

白行在跟一个男的在对打，招招狠辣，丝毫不留情。

那男的三十来岁，很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小问子，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不大不小，响荡在馆内，但没人关心。

但好巧不巧，吴问刚想压低声音回复，就看见白行回头看了过来。

白行愣了一下，明显也是没想到会遇见吴问。

吴问没看白行，跟着教练走了。

等练得差不多了，教练才放吴问休息，休息的间隙，吴问一转头，看到白行和那人还在打，白行一拳拳打过去，越打越疯狂，对方也丝毫不手软，越打越激烈，拳拳到肉，发出闷响。

吴问总算想起来了，那个人是之前在漫展见过的，跟白行约滑雪的那群人。

两人打完，下了擂台，白行给那人递了瓶水，那人给白行递了块毛巾，很熟的样子。

吴问教练走了过来：“怎么？是不是觉得很厉害？想不想跟他练练？”

吴问刚想拒绝，就听教练喊道：“老汪，教我徒弟几招呗？他刚才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白行看了过来，吴问扭头，到旁边喝水。

老汪坐在边上，用白毛巾擦着身上的汗。“没问题啊，但你徒弟好像不太乐意吧？”

吴问教练：“他巴不得有人练他呢？是吧，小问子。”

吴问喝完水，转过身刚想开口，就听白行道：“休息会儿吧。”说完就朝吴问走来。

吴问立刻道：“好啊！”

然后他和白行擦肩而过，跳到了擂台上，老汪“嘿呦！”一声，翻身上了擂台。

然后吴问就被血虐，全方位的，无死角的被虐，老汪屡次叫停，吴问都不管，老汪无法，只得赏了吴问最后一拳，吴问被打得鼻出血，才罢手。

老汪和教练在聊着天，白行在给吴问止血。

教练：“这俩原来是同学啊！怎么现在的小孩儿闹别扭，都样式了嘛？”

“是吧，搞得跟小情侣吵架似的。”老汪咂摸咂摸嘴。

吴问闻言，瞥了老汪一眼，老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吴问竭力保持自然地移开目光。

完事了，两人一道，骑自行车回家，吴问一声不啃。

环湖路种着蓝花楹，组成了一片紫色花海，在紫色之上，是蔚蓝的天空，在紫色之下，是鲜绿的树叶，三种颜色交相辉映，喜欢看蓝色的人看蓝天，喜欢看紫色的看树冠，喜欢看绿色的看树叶，眼睛应接不暇，伴随着蝉鸣阵阵，吴问就这样观看着道路两旁的景色，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白行的声音带着笑意：“别生气了，我本来是约好跟他们玩山地越野的，但其他人放了我俩鸽子，去滑雪去了，我和老汪只好改打拳了。”

吴问“哦”了一声：“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

白行站在原地，看着吴问的背影，挠了挠头。

吴问觉得待在这人身边，惯会丢脸，自己为什么要逞强去找打啊？吴问想不通，他骑上自行车，丢下一句“回家了。”就头也不回走了，得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周日，吴问又到了格斗馆，继续训练。

练到一半，白行来了，他走到吴问身边：“我陪你练练？”

两人打上了，吴问使出教练新教他的一招，他利用白行不轻易下死手的心理，被白行击中后摔倒在地，倒地的瞬间，他单手撑地，勾起右脚，朝白行的脖颈处狠狠踢去。

白行没料到吴问触底反弹，生生挨了这一下，他顺势握住吴问的脚踝，克制着惯性，在倒地的瞬间，翻身坐在吴问双脚上。

吴问双脚动弹不得，他挥拳打去，白行轻松躲过，吴问趁着腿上压力减少，坐起，身体往前一扑，将白行扑倒。

白行一拳冲吴问的太阳穴而来，被吴问抓住手腕，压在胸前，吴问猝不及防看进白行眼里去。

白行喘着粗气，笑了一下，害吴问愣了一下。

就这愣神的瞬间，白行右脚前踢，眼看就要踢中吴问的脑袋，吴问没反抗了，白行的脚尖也悬在吴问头顶一厘米处。

教练和老汪看不下去了，这哪是格斗，这怕不是情意绵绵踢和眉来眼去拳？

吴问挣扎着起身，向地上的白行伸出一只手，白行借力起身。

完事之后，两人一道出了馆。

吴问喝着白行请他喝的“神山云隐”，自嘲地笑了笑，他之前到底在生哪门子气？

白行捕捉到了吴问轻微摇晃脑袋的动作，问道：“怎么了？不好喝？”这家确实比不上之前那家，那家毕竟上过《舌尖的中国》。

“没。”吴问靠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自行车被他停在电线杆旁，正好有个支点，他有些累，想缓缓。

周日的环湖路，人也很少，烈日炎炎，但在蓝花楹的遮蔽下，气温不算太高，树上的蝉偶尔吊两嗓子，所有人都很散漫，或架着专业设备，捕捉湖面上的红嘴鸥齐飞的画面，或手牵手悠闲地散着步，或全副武装绕湖骑行。

这景色，这氛围，很适合谈恋爱啊，吴问心里感慨。

等那独特的甜香味在舌尖慢慢融化后，吴问才又开口，“我也想玩山地越野。”说完，他瞄着白行的表情。

白行：“好。”

但答应归答应，白行依旧给他打退堂鼓，之前有个朋友，从山顶冲下来，撞到一棵树上，撞断了锁骨，从此之后就再没玩过。

吴问正心不在焉地听着，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吴问无处可躲，就生生被一指冰凉，摸了一下鼻梁。

“你的鼻梁，怎么还是青的？”白行摸了一下就收回了手。

白行的味道混合着奶茶香味，靠近，又离开，吴问摸摸鼻梁，道：“哦——还不是因为你。”

“？”白行舔着个甜筒，挑起了一边眉。

忽然一声蝉鸣，吴问看向阳光下的白行，捕捉到了白行吃甜筒的模样，吴问觉得还挺可爱的，他不由得笑了下。“你小子，想赖账？”

白行老老实实道：“我错了。”

吴问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是，你知道你错哪了嘛？就我错了。你哄别的女孩儿，也是这样？”

白行另一边眉也扬了起来：“那倒是，你比女孩儿还难猜。”

“哟！看样子，你没少猜女孩儿啊。”

“那倒没有。”

不知道为何，两人都觉得这个话题都挺不合适的，但谁也没停下来，一些模模糊糊的感觉在心头，萦绕着，吴问不想停下来深究，他继续顺嘴说道：“那你怎么就觉得我难猜了？你别不是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为什么受伤吧？”

“大概知道。”

吴问那句“是什么？”没说出来，他觉得这个话题应该到此就结束了，他可不想把人逼急了，最后他看着远处道，“走吧，回家了。”

青神山附峰一片山林里，聚集着一群奇装异服的人，有人梳着脏辫，有人爆炸头，大家都穿着破洞裤，或专业紧身裤，脸上是五彩斑斓的迷彩，人手拎着一辆自行车。

一个穿着坎肩的漂亮男孩站在所有人前面，肩扛着一辆山地自行车，身体面向山下，回头笑着跟身后的大家咋咋呼呼：“我先冲，谁帮我录像？”

老汪在人群十多米之外，站在前方的断崖处，摆弄着三脚架上的设备，道：“我给你录着呢！小心点吧！”

其他人“哦哦——”地叫唤：“小野！小野！”

吴问看着这群人，认出来了，是上次在漫展见到的那群人。

在前方十多米处，有一处断崖，离地面四五米高，这群人今天都是来这里跳崖的。

阳光穿透树林，洒在男孩身上，叫小野的漂亮男孩，把自行车放在面前的一块石头上，跨坐了上去，估计是第一次跳，他面向前方，深吸了一口气，看起来有点紧张。

“完成的话，有什么奖励？”

老汪笑了下：“你想怎么样都行。”

众人“吁——”了一声，有女孩道：“来人啊！把他们两个叉出去！”

搂着她的一个寸头男孩亲了她一口：“就是。”

小野冲着老汪勾了勾嘴角：“这可是你说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老汪道。

吴问皱了皱眉，看着小野口中有亮光闪过，下意识看向白行，小声道：“他嘴里怎么在发光？”

白行身上穿着白色坎肩和灰色工装裤，身材修长，腰窄腿长，站在他身侧，检查着自己自行车的刹车，随口道：“他打了舌钉。”

吴问再次把目光看向小野。

小野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用手顺了顺胸口：“来了！”

小野从石头上，一跃而下，往山下冲去，穿过树林，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没几下，在断崖处“嗖——”一下起飞，再“嘭——”一声落地，吴问听到车轮和地面摩擦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啊——”一声惨叫。

吴问看着老汪冲着崖下着急大喊：“你没事吧！”

吴问忍不住走过去，他往崖下一看，小野嬉皮笑脸地冲着吴问道：“怎么就骗了你一个人？真没意思。”

吴问额角抽了抽，然后听见身后那群人又开始叫唤：“白神！白神！”

还没等吴问拿出手机，白行就一跃而下，朝断崖处飞来，吴问离断崖很近，他眼睁睁看着白行冲出断崖，做了个后空翻，吴问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白行的身影一下子被阳光照亮，又慢慢落回到树荫里，再稳稳落地。

“嘭——”的一声，白行的落地声音明显比小野的小很多。

“哟吼！”

“酷毙了！”

吴问看呆了，难怪白行跟他们在一起时，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敢情人家玩的是激情，玩的是心跳，漫展那种小儿科，人家压根不放在眼里。

白行落地后，回头朝吴问招招手。

吴问顺着山坡下去。

“走吧。”白行道。

吴问：“这就完了？我还没看够呢！”

白行：“没什么好看的。”

“好啊！你自己玩爽了，就不让我玩是吧？”

白行把自行车放在边上，往前走去。“你再练1年，才能玩。”

吴问被气笑了：“我靠！凭什么？你当初不是练了仨月就上山了？你对我要求也太严格了吧？”

白行回过头看着吴问。

吴问：“额——”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两人安静地沿着山路，慢慢走，不久就听见了水“哗哗——”的声音。

吴问：“这里有瀑布啊？”

白行：“嗯。”

随着两人走近，瀑布声里居然夹杂着人声，但那人声很奇怪。

白行走在前面，绕过前面的崖壁，就能到瀑布。

“汪哥~”那一声特别清晰，吴问一下就听出了这是谁。

吴问刚要张口，白行就转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隔壁传来小野难耐的声音：“有人~来了~”

老汪：“没事儿，他们玩他们的，咱们玩咱们的。”

紧接着那里就传来不堪入目的声音。

吴问眼睛扑闪着，白行向来路扬了扬下巴，吴问点点头，两人往回走，离开这个地方。

白行又带着他七绕八绕，来到一处山涧小溪处，小溪很窄，只有一掌宽，周围怪石嶙峋。

几棵万年青围绕着这处泉眼，参天大树把阳光挡在外面，但吴问却没觉得多凉爽。

白行趴在小溪边，捧了把水，浇在脸上，水打湿了他前额的碎发。

吴问悄悄瞥了一眼，又默默移开目光，一屁股坐在边上的石头上。

“喝吗？”

吴问把目光转回来，见白行跪在石子和泥土混合的地上，半只眼睛被头发遮着，只露出侧脸，挺直的鼻梁和尖尖的下巴，衣服领口被水打湿了，灰色的裤脚也被染成深色，双手捧着水，躬身看着他，整个人显得闲散又随意。

吴问脑中忽又想起老汪那句话“他们玩他们的。”然后就突然有些别扭。“不渴。”

白行捧着水，低头喝了几口，从吴问的角度，能看到白行喉结滑动了几下，不知为何，这一幕莫名性感，甚至让在大城市喝惯桶装水的吴问忘了问，这水能喝？

白行觑着吴问的眼神，问道：“你有话要说？”

“啊？”吴问噎了一下，但嘴比心快，“你有男朋友？”说完吴问轻轻瞄了白行一眼。

“没有啊。”白行喝完站了起来，环视四周，到处都是苍翠欲滴，很养眼。

“走吧，回去吧。”大概白行也觉得此刻，不适合两人再单独相处，于是提议道。

两人往回走时，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