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天醒来,吴问有些恍惚,他昨天真的单挑了那么多人?
但心里却隐隐有些兴奋,不够,还不够。
他打开“风伴你行”账号,点开了最近更新的视频。
文案是:末日幻想。
镜头从漆黑泛黄、电闪雷鸣的天空而下,废弃的生锈船只,歪歪斜斜地没入水面一半,狂浪打来,即刻没入水面。
镜头慢慢向下拉近,来到一个白衬衫男孩的背影身上,风雨欲来,男孩站在礁岛上,镜头慢慢移动绕着他转了半周,一束惨白灯光照在他惨白的脸上,唯有唇是红的,眼睛被发丝遮住,隐隐约约像是在笑。
镜头慢慢靠近,聚焦到男孩眼睛上,白光一闪,印出男孩儿眼睛里的新世界,阳光明媚的春天,风平浪静的湖面,男孩站在礁岛上,忽地转过身来,看着镜头,面无表情。
视频结束。
这年头意识流开始流行,他看了看评论,热评第一是:这是在表达梦想与现实的差距,主人公笑着在残酷的现实里挣扎沉沦,丧着脸在美妙的幻想里岁月静好。
一看就是公司怕观众看不懂,在评论区强行解释。
视频播放量惨淡,但好歹比之前的极限运动视频好点,吴问觉得是因为露脸了。
吴问在白行家赖吃赖喝了几天,享受着白行的照顾,吃着丰盛的病号饭,他看了看被缠上纱布的手,笑了笑。
窗外烈日炎炎,屋内也蒸腾起来,吴问用左手做着卷子,时不时偏头看看旁边的白行。
白行被他看烦了,扭头看着他。“怎么了?”
吴问:“你好看。”
白行噎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气氛渐渐变味。
吴问看着白行微微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没憋出一个字来,笑开了花。
白行无语,继续做题。
吴问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你父母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吴问冷不丁问道。
白行微微侧了侧头,又回正。“不记得了。”
吴问想多了解白行一点,继续问道:“他们是做什么的?”
白行没说话。
“算了,当我没说。”吴问低头继续做题。
两道不同频的“沙沙”声在安静的房间响起,一道迅疾,一道缓和,一道忙忙碌碌,一道慌慌张张。
风顺着各个开口,吹了进来,撩起了两人腿部的汗毛,撩起了人的痒意,但又很有分寸,不至于痒到需要人伸手去挠。
吴问写完卷子,就出门了,白行听到关门声才发现人走了。
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山头,海浪有如潮汐一阵阵翻滚着,吴问摇摇晃晃,沿着湖边越走越远,从白行家出来,他也不知道要去哪。
沿路的蓝花楹已经败了,只留下绿色的叶子,天气炎热,路边的大爷扇着风,一脸安详地看着海景。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白色纱布,其实他手上的伤早好了,他就是留着给白行看的,现在想想觉得有些幼稚,想着想着他就笑出了声。
他捂脸仰天:他的表现也让对方很无奈吧。
可现在怎么办呢?他也不想这么快就消气。
不知不觉,来这个城市半年了,他这半年可谓是忧喜参半,过得比以前精彩多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手机一震,他打开一看,不是白行,是之前联系的商单,这几天有让他直播带货的,有让他边拉二胡边口播广告的,有让他专门为产品写歌的,应有尽有,还有拉他入伙做电商的,他都拒绝了。
做完之前答应的那单就完了,赚钱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不是做这些的时候。
回复完,他打算回家,继续学习。
一转头,他就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他身后的白行,这厮骑自行车比走路更没声音,也是神奇。
白行没料到他会突然转身,四目相对,谁也没先开口。
吴问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人就来气,他把刚刚下定的决心抛诸脑后,从白行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白行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吴问停下,手臂上的温热感存在感很强,他忽然有种是自己在任性,是自己在耍小性子的感觉,这种感觉并不熟悉,他也没跟谁撒过娇,连吴一兮和李默都没有。
吴问自己跟自己较劲了半天,末了心中一声叹息:罢了,每个人都有秘密,白行不说就不说吧。
吴问反省了下自己,然后硬邦邦地说了句“载我回去。”
白行调转车头,吴问坐上后座。
骑行起来,风就变大了,酷热渐渐消散。
忽然一个急刹,他身体不受控地往前,又不受控制地往后,他抓了空气几秒,无用,下一秒就一把抓住白行的衣摆。
白行往侧面瞥了眼:“没事吧。”刚跑过一只黑色的东西,应该是松鼠。
吴问的声音闷闷的:“没。”
天色渐晚,把很多东西掩藏,他坐正回来后,就慢慢把手搭在了白行的腰侧,剩下的路途皆是如此,只要这样就可以了,他有什么不满足的。
白行把他载到自己家,看到了一个人影在门外,手里拎着很多东西。
走近一看,吴问才发现是周老师,她提着很多新鲜的蔬菜。
“小姨。”白行道。
“诶。”周老师把视线转移到吴问身上,声音里带着惊讶,“这是,你同学?”
白行“嗯”了一声,把门打开,三人进门之后,吴问自然而然拖鞋换鞋,再自然而然坐到沙发上。
周老师看到吴问那么自然的动作,一怔,又出于修养,跟吴问搭了几句无营养的话,然后有些踌躇。
吴问反应过来,立刻道:“哦,我先上楼,你们聊。”
这下周老师更是惊讶了,怎么还上楼了?
出乎意料,他们聊得很快,十多分钟后,吴问在楼上就听到了关门声。
吴问下楼来,看到白行在厨房做饭,就没打扰,自己在一边做卷子。
但半天也看不进一个字去。
白行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不在焉,打算跟他聊聊天:“学校马上就疏通完了,应该很快就能回校上课了。”
吴问“嗯”了一声。
白行把周老师带来的蔬菜分别煮了汤。
哪有人做菜做两道汤的?吴问忍不住吐槽:“你煮那么多汤干嘛?”
白行夹了一筷子豌豆尖到他碗里,这种绿菜很嫩,口感清甜,吴问以前没吃过。
“你不是吃不了重油重盐嘛?”
吴问看着这满碗的菜,噎了一下:“但也太清淡了点。”
“那我给你再做个辣子鸡?”白行放下筷子起身。
被吴问一把摁住:“不是,你对别人也是有求必应?不对,是没求也应?”
白行重新坐下,看着他:“没。”
吴问知道这个表情的意思:这不是在哄你呢嘛?
吴问:“······”
他把手拿回,咕囔道:“干嘛勉强?这样活着不累吗?”
白行:“没有勉强。”
如果不是那天他发的那条表白消息,白行没回,吴问都以为他这是在回应他了。
吴问动了动嘴,没说什么。
算了,就这么着吧,反正他也不能拿他怎样。
吴问等伤好了差不多了,就回家住了,毕竟吴一兮也需要人照顾。
过了两天,学校就通知回去补课了。
但对吴问来说,也就是换个地方学习罢了,他的学习计划早就完成了,比同班同学早两个月就开始一轮复习了。
不过大家都发现,6班的教室门紧闭,纷纷猜测估计是6班人向教育局举报园水二中提前开学,但具体是谁,没有人能打探出来。
回来第一天,杨奥柏就宣布了一件事,高三要上晚自习,从明天开始,不过家里给请了家教的,可以申请不用来,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啊!有人羡慕,有人乐在其中,毕竟不是每个人在家都那么有自制力的。
大家有条不紊地学习着,但这次开学氛围明显紧张了许多,就连课间都经常听不到王澜和梁文博的笑声了。
杨奥柏经常在课堂上给大家施压,上学期只有一次考试,平均分比2班高,其余3次都低,各科老师也是一开学就专门讲了这个事,明里暗里要求大家多花时间在他的科目上。
但每个学生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科目,各科老师为了自己的利益强迫学生把时间多花在他的科目上,本身就是对学生的不负责任。
老师们估计也是被逼的,这新上任的副校长想升官想疯了吧。
不久之后,就发生了一件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杨奥柏被停课了,听说被人举报他私自带学生去游玩,险些弄出人命。
莫西干也不知从哪弄来的消息,说副校长抓学习,屡屡压迫老师,动不动就打低绩效警告,打乱老师的教学节奏,学生的学习节奏,引起集体教职工的不满,杨奥柏作为年级主任,向校长反应这件事,被副校长记恨。
上次杨奥柏带学生出去玩险些弄出人名,以及上学期1班连续3次平均分低于2班,副校长从教学水平、管理水平两个方面抓住了杨奥柏的小辫子,借机打压,想撤了杨奥柏的年级主任职务。
王澜这个老妈子,又开始操心上了,杨奥柏待他们不薄,若是因为他们而被人搞丢了工作,大家会后悔一辈子。
于是,众人决定联名写信为杨奥柏辩白,梁文博主笔,吴问润色,1班全体和2班杨奥柏教过的学生,准备将信投到教育局信箱。
但被白行制止了,他说这封信根本没用,甚至都到不了管事的人手里。
“交给我吧。”
3人双手面对自己握拳,举到下巴处作娇羞状:“我行哥好帅!”
吴问也就只有这个时候,能光明正大地说这种话了。
白行已经习惯他们这种风格了,面无表情地接过信。
老汪应该有门路,即便没有门路,也可以拖一拖,有些事拖一拖,就拖出了一线生机,别让他们闹出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