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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同乘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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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阮卓之事,阮家众人一夜都未睡好,府中一片愁云惨淡,即便周颂安连夜来了一趟府中,但他眼下只是一个七品编修,不是权势正盛之时,连姚靖一时半会都没想出法子,周颂安也只能凝眉不语。

不过周颂安同样察觉出案情之怪,阮家人也意识到,这案子与其说是阮卓谋杀,倒更像一个为阮卓精心设好的圈套。

阮柠甚至在想,阮卓那夜真的是喝醉了吗?还是根本就被人下了药。

第二日接近正午之时,姚靖突然派人传来一个好消息,阮卓的案子出现转机,圣上已批准三司会审。

阮父阮母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激动的来回踱步。儿子的命终于有救了,阮佑德当即备了份大礼,守在姚府门口要去感谢姚靖。

然而见面了姚靖才告诉他们,三司会审并不是他的功劳,他尚在运作筹谋,圣上的旨意便已经下了下来,他后来着人一打听,才知道是都察院向圣上提请的此事。

都察院……段显尘?

阮柠琢磨了半晌仍不明白,他昨日分明拒绝的那样直白,怎么一下子又转了性?

姚靖也摸不准段显尘的脾性,只能推测道:“或许他是看不惯刑部判案被内廷左右吧。”

思来想去确实只有这个理由最合理,阮柠荒诞地想,以段显尘不近人情的做派,总不可能是因为她才施以援手的。

然而不论段显尘提请三司会审的真实原因是什么,结果是他的确帮到了阮家,颇通人情世故的阮佑德自然又备了一份厚礼,带着阮柠辗转赶往段府。

但最终阮柠连段显尘的面都没有见着,传话的小厮以案件尚在审理,公子说要避嫌推拒了父女二人。

其实阮柠也没寄多大希望能见到段显尘。他们进姚府尚且费劲,更何谈段府?

只不过段显尘毕竟在某种意义上帮了阮家,他们该走的礼数还是要走,至于见或不见,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回府的马车上父女二人异口同声叹了口气,既为没向段显尘打听到案情进展而遗憾,又都有一丝如释重负。

见段显尘总是令人有压力的。

回府之后用过饭,阮柠按照习惯本该午睡,可阮卓之事一直萦绕心头,想着到底不该完全依赖旁人,自己得掌握些主动才能心中有底,因而叫上小丫鬟碧螺,又匆匆去往了京郊出事的那座山崖。

前往山崖的路有两条,一为水路二为陆路,眼看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为了能在天黑之前赶回家中,二人图快便选择了乘船前往。

山崖之上大风簌簌,阮柠与碧螺顶着被吹乱的发丝四处寻看蛛丝马迹,寻觅半晌,在临近悬崖之处发现了官府圈出来的脚印,应该就是遇害的给事中与阮卓的。

经过仔细比对,阮柠认出了阮卓的那一双,盯着已经干硬的泥土仔细研究一阵,她指着稍稍轻浅的前脚掌道:

“碧螺你看,这应该就是阮卓的脚印,但鞋前这一段踩的并不实,倒不像是阮卓自己踩上去的。”

碧螺跟着用心观察,“嗯,是如小姐说的这样。”

又扭头去看阮柠,“那小姐的意思是?”

“我怀疑这鞋印并不是阮卓自己所留,而是有人穿着他的靴子踩上去的。你看,这里是上坡,如若人想往上攀登,前脚掌必然用力,因而这一块的脚印应该也会深一些。”

但事实并非如此。

碧螺听后颇觉有理,惊喜地望着阮柠,“小姐你懂得可真多。”

阮柠,“所以我猜测穿鞋的这个人脚比阮卓要小,所以前端才会踩得不够实。”

碧螺扬起两道眉毛,“那也就是说,咱们公子真是被冤枉的?”

“可能性很大。”

看到这一双脚印,阮柠始终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回落,她暗暗忖度,既然连她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得出来,段显尘也一定能发现端倪。

抬眼再看天际,时辰已经不早,想要快点回去将这一消息告诉家中,阮柠与碧螺没有多做停留,互相扶持着下山便准备搭乘渡船返程。

此刻正是傍晚时分,渡船上的人不算少,大多是忙完了一天活计往家中赶的男子。

然而像阮柠与碧螺这样两个未出阁的女子一起,倒是极不常见。

并不在意周遭探究的目光,阮柠只顾着踩稳脚下的踏板,在顺利上船抬头的那一刹那,她余光一闪,似乎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继而定睛看过去,阮柠险些唬了一跳。

段显尘?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也是来查案的吗?

可他一个世家公子,回去的方法多如牛毛,为何偏偏要跟着大伙挤上这一艘嘈杂的渡船?

阮柠百思不得其解,又犹豫着既然碰见了要不要上前与他打声招呼,恰在此时段显尘刚好回眸,二人的目光越过人群在半空中相接,但很快,段显尘移开视线,选择了无视阮柠。

好了,阮柠安心地想,看样子是不用过去打招呼了。

也好,穿过这么多人过去还挺麻烦的呢,不去正好。

夕阳西下,水面粼粼,波光泛起一片温柔又清浅的红。

船夫撑着长篙在河面上不断划过,速度不快,但也绝对算不得慢。只是自方才开始,阮柠便感觉总有一束目光粘在自己的脸上,看得她不甚自在。

这时候一个老汉的叫骂声突然传来,“大郎,你怎么搬的货?都快掉进河里了!看看看,你就知道看,有什么好看的?等今年过了我和你娘攒够钱,明年就给你娶个大胖媳妇儿。现在给我一门心思看货,听到没有?”

被自己爹亲自抓了包,刷的一下,被唤作大郎的男子黝黑面孔瞬间盖上一层薄红,赶紧慌乱地瞥了一眼阮柠,他语带埋怨道:“爹,你瞎说啥哩?”

说罢他又支吾半晌,暗戳戳地瞄了瞄阮柠,整个人更害羞了,“再说……再说我也不稀罕胖的。”

“你懂个屁,胖的才好生养呢!”

跟着儿子看了阮柠一眼,老汉一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瘦弱的就是看着好看,其实都是花架子!真到过日子的时候又干不了重活生起娃来又费劲,娶回家有什么用?”

“爹你快别说了!”

恨死了自己爹的大嗓门,那汉子又不敢直接忤逆,最后只能嗫嚅道:“反正,反正我就是不稀罕胖的。”

阮柠作为一个姑娘家,被人当众如此评头论足,甚至提及嫁娶生养,无疑是一种毫不尊重的冒犯。

那老汉不过是看阮柠与碧螺只有两个弱女子,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父子两的对话在渡船上传开,很快惹得更多视线在阮柠身上停留,有打量、有取笑、更有不怀好意。

碧螺涨得脸色通红,上前一步就要与他们理论,“小姐,她们怎么可以言语这般粗俗?我这就替你骂回去。”

“别去。”阮柠轻轻唤住她。

“他们只把女子当作物品和传宗接代的工具,去了也只会听到更多污言秽语。只当未闻,方是对他们最大的漠视。”

面色平静地望着对岸的青山,阮柠道:“一会儿就要靠岸了。”

“……好吧”碧螺气不过道。

“阮姑娘。”

越过人群,这时候逆向挤过来一个男子,正面带微笑地唤着阮柠。

阮柠侧过头去,有些意外,“乘风?”

“是,姑娘还记得我。”

乘风笑意更深,指了指前方,“这边比较拥挤,姑娘还是随我一起去船尾吧。”

随着乘风的指引,阮柠又一次看向静立于船尾的男子,晚风鼓动他的衣摆,仿佛遗世独立的谪仙。

似是感受到阮柠的目光,段显尘也同步回过头来,淡淡瞥了阮柠一眼。

这一眼很轻,依旧没有什么情绪,但是,也没有拒绝。

阮柠牵起嘴角,微微一伏身,“好,那便多谢乘风小哥了。”

又看了一眼船头,乘风意有所指,“姑娘要谢的并不是我。”

虽然段显尘方才什么也没有说,但二人主仆这么多年,乘风能够从自家公子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读懂他的意思。

因而他自作主张走了过来,果然,段显尘也没有阻拦。

待到阮柠与碧螺在船头的夹板站定,段显尘移步走向乘风,再自然不过的与他交待了一些府中事宜。

等到二人说完,段显尘没有回到方才的位置,而是直接立于原地,与乘风一起站在了阮柠与碧螺的身后。

这样的一个位置,恰到好处地帮二人挡住了后头所有探究的视线。

察觉出段显尘的用意,清浅的梨涡在少女的面颊上轻轻漾起。

“谢谢。”阮柠回过头去,没头没尾的与他道了一声谢。

垂眸看向少女,初夏的晚风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在明月般的脸庞上肆意飘动,灵动有柔美。

段显尘有些漫不经心,“谢什么?”

“都谢。”

阮柠笑意更浓,仰头回望高大的男子,既谢你力排众议提请三司会审,也谢你此时此刻的解围。

似是看懂了她的未尽之意,段显尘闭口不言,过了半晌,才不轻不重抛出三个字——“想多了。”

唉!

对着落日微微叹了口气,阮柠不无遗憾地想,段显尘还是这么煞风景,这么会把天聊死。

他若是没长这张嘴,应该会讨人喜欢的多。

不过,他好像并不是个坏人。

沐浴在晚霞的余晖中,仿佛整个人都被一层温柔包裹,阮柠托腮望着河面,突然带了一丝小小的任性道:“嗯,我就是喜欢想多,想很多很多。”

行船将这句轻语顺风送进段显尘的耳朵,他没有再接话,只凝眸又看了少女一眼,睫羽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还是没有写到阮卓出狱,我保证下章一开头就写(╥╯^╰╥)小作者在这里继续厚着脸皮跪求亲爱的公主殿下们,没点收藏的就点个收藏吧(跪下,伸手,掏出乞讨的小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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