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在做王爷时风评不佳，堪称是无才无德，如今捡了个皇帝做，先帝和先太子又死得这么离奇，朝野上下就没有服气的。

“别说他们不服，连我也不服。”一少年道，“咱们大历的帝王哪一个不是英明神武，靖平四海。十几年前先帝更是殚精竭虑用兵如神，踏平了不断侵扰边境的大宛国。若不是后来先帝罹患恶疾，只怕北崇和扶风也能收入领土。如今先帝才刚驾崩没多久，听说勒勒山北麓最近屡屡遭袭，西边的扶风更是连岁贡也不交了，种种异心昭然若揭……”

步险抬手打断他的话：“是啊，外忧内患，咱们身为大历的子民，又怎么能无动于衷，这正是我和万俟决定投军的原因。”

“我和步险之前分析过了，不出十年，大历必有刀兵。”万俟述将喝完的酒盏擦拭干净，倒入一杯清茶，那茶水清澈，里头倒映出半幅天地，就如同少年们澄澈的心灵，“我们只想在战乱来临之际，能为国尽一份力。这与龙椅上坐着的人是谁无关，也许他不好，但大历必须好。”

少年们对这二人投来崇敬的目光，每个人都默默举起了手中的酒盏。

“从小你们俩就是我们中最优秀的，性格也最是稳重。”

“明明大家都是同一所公塾出来的，但先生就是最喜欢你们。”

“是啊，我原先还觉得先生偏心……”说到这里，已经有人在偷偷抹眼泪。

“不说了。”

“步险，万俟，愿你们一路平安，前程似锦。”少年们共同举杯，为二人的前路许下真诚的祝愿，将这群人的友谊定格在此刻。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沈清衡悠悠然推开院子里那扇破木门，木门发出“吱呀”一声不堪重负的声响，映入眼帘的是门槛上托着下巴的沈清洲。

小孩浓黑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眼泪，腮帮子委屈地鼓起来，眼睛在瞧见兄长回家的一瞬间像被夜空点亮的星辰，整个人乳燕投林一般扑进沈清衡的怀里。

沈清衡将他的身体扶正，瞥了一眼在井边打水的沈清辉，淡淡道：“你们姐姐呢？”

沈清洲想述说自己的委屈，却被沈清辉的眼神暗示给拦住了。

沈清辉怕兄姐之间发生矛盾，连忙接话：“阿姐在竹林里，不知道忙些什么。”

“嗯。”

沈清衡微微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轻轻放进沈清洲手心。

沈清洲拆开看时，竟然是一只绛红色的小布老虎，用彩色布头缝成，精致可爱，只比小孩巴掌大不了多少。这种布老虎他见过，隔壁二牛也有一个，之前他羡慕得不行，现在他也有了！

清洲发出一声惊喜的欢叫，快乐地抱着布老虎转了几个圈。这快乐太过具体，让他完全忘记了要找兄长告状的事情，自然也忘记了之前训练时候的种种痛苦。

沈清辉自诩是大孩子了，对布老虎早已没了兴趣，但此刻看到弟弟收到礼物，不免还是有些艳羡。

岂料沈清衡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包裹，打开时里头竟然是一只精致的猪皮球。昨天他在集市上看到有卖皮球的，虽然不及现代皮球精致坚固，但外头是猪皮缝成，里头填充了鼓得圆圆的猪膀胱，整体算是空心，重量不算太沉，有一定弹性，和现代的皮球大体上也差不多。

今天下了班，沈清衡料到两个孩子一定会被沈清溪的魔鬼训练给虐哭，特意给他们带了玩具回来。给沈清洲的是哄小孩的布偶，给沈清辉的就是这只皮球了。

果然，沈清辉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了，站在井边又兴奋又犹豫。兴奋是看到了那只皮球，这玩意儿连二牛家都没有，他也是昨天才见到县城里的孩子们踢过，实在有趣极了；犹豫是怕这皮球又是给弟弟的礼物。

直到沈清衡将球递给他，沈清衡才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大哥，这是……”

“你先熟悉熟悉，过两天我教你玩。”

沈清衡的口吻平淡，脸上也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沈清辉却已经是感动得快要哭了。沈清洲也扑进大哥怀里，盯着皮球好奇地看了又看。

“哟，这时代还有足球呢！”

沈清溪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少女笑嘻嘻的，赤着脚手里不知道拎着什么从屋子后头绕出来。光着的脚丫上沾满了泥巴，衬得肌肤越发的白。

沈清衡瞥她一眼：“又做什么去了？”

这语气十足十的熟悉，以前每次她闯祸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个味儿。沈清溪寒毛一竖，差点条件反射地就要立正站好，下一秒她反应过来彼此的身份，立刻瞪了回去：“你别管。”

她手里拎着斧头，手上还有点血痕，明明有鞋却不穿，脸上还挂着藏不住的得意。沈清衡只上下一扫，再想到沈清辉说的她去了竹林，就明白了个十之八九：“你先是去了竹林砍竹子，但手被竹丝扎破了，之后你就想到去砍树，看样子……应该是做了个武器出来。我猜也许是把木剑吧。”

沈清溪的笑容凝固了。

虽然早知道这货脑子好使，但她没想到居然这么好使：“你你你，到底是怎么猜到的！”她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啊！甚至她千辛万苦做了一下午的那把木剑也藏在林子里没拿回来，结果被他几句话就给道破天机，这还有什么意思？

“因为有人太笨。

沈清衡轻飘飘扔下这么一句话，径自走进屋子里，就沈清溪那个暴力的脑子带着斧头去树林能做什么？前世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一切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这辈子让她做个斯文人想来也没什么可能。这几天两度因为火力不足吃了瘪，以他对沈清溪的了解，就算一时半会身体素质没法提高，必然是要从其他方面想办法弥补的。

而沈清溪这个人，除了突击步枪之外，最拿手的就是越野、近身格斗和……

击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