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澜坐在桌前认真的画着绣品款式，彭婶在一旁不敢打扰她，直到她画完一页才开口，“小燕你这画的实在是太漂亮了，这小人儿上面穿的衣裳就像天上仙女穿的似的。”

燕澜是要将款式都画好，装订成一个手册放在布店里面，这样来买布的人翻看过后自然就选好了款式，她也不必将成品全部做出来，这大大减少了人力。

但这有个缺点便是有人会担心货不对板，可这不要紧，她只需要缝出来一件成品证明手艺便可，不然手册上十个款式都缝出来那可就太难了。

光画完这十页款式就花费了燕澜足足一日半，剩下的那一日半则是跟彭婶紧赶慢赶缝制出来一件成衣。

整个过程在燕澜看来可以被称为粗糙，从前是许多册册页，每一页用的布都是高等面料，将绣品款式缝制在上面，让人翻开看便能看到实物，订购的人看到光是这款展示用的册页便如此精美，自然会迫不及待想看到完整展现在身上的模样。

燕澜在心中暗叹一口气，看来往后的日子还很久远呢，这些都要靠她自己一个人慢慢缝制，不能出现任何差错，如今用笔墨画出也只是下策，但也比空口说来的靠谱。

第三日清晨，吴问雁果然在桥头等她了，见着她以后露出笑容，指给她看那边停着的自家的驴车，看到她怀里的包袱虽有些好奇可也没提，“坐这个，虽然是个老家伙，可比咱们腿走可是快不少呢。”

两人摇摇晃晃半上午才到新阳县里，老板早在门口等候多时了，见到她们连忙将二人接进店里，自上次见到燕澜那精妙绝伦的燕衔枝，早就开始期盼能见到其他精致的款式。

没想到燕澜拿出一个手册，这算是给老板开眼了，他翻看着上面的款式，“真是聪明，这样来看的人便顺着这个挑就行了。”

燕澜将包袱里的那件成衣拿出来递给老板，“这件衣服不卖，只看，这册子上的衣裳绣品我可以完完整整的缝出来，若是谁不信便将这件衣服给他看便是。”

吴问雁自打燕澜把这件衣服拿出来的时候就觉得眼熟，再加上燕澜这么说，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册页第一件衣裳。

手册的每一页都写上了绣品款式，她定睛一看，那手册上面的画同这件衣裳真真是分文不差，缂丝翠鸟荷花图，她没听过，若是从前有谁说过她也不会记得，可现在她确信，她会将这几个字记得非常清楚。

老板还在欣赏衣裳时，吴问雁已经从里头拿出来一个架子，将这件衣服挂在上面，把最漂亮的图案的部分摆在最显眼的中间，架子推到不必进门就能见着的地方。

“这样路过的人就能看到。”她说罢，又从怀里摸出那块被自己买走的燕衔枝挂在一旁，“这手帕也不能卖啊，这算我借给你的。”

老板跟她是老相识，笑呵呵地，“行，行，你借给我的。”

就在三人说话的功夫，便瞧见门口有人被衣裳吸引住，犹豫踌躇不敢进，吴问雁赶紧把人拉进来，“姐姐，进来看看嘛，外头看没得意思。”

吴问雁看起来是个好相与的，又整天笑呵呵的，随时都能跟路边的大姨大婶唠上，她叨叨两句，那本来有些局促的人也逐渐放缓紧张的情绪，“我在那门口就看见你们把这个摆上来了，太漂亮了我没忍住就多瞅了几眼。”

“姐姐喜欢，那不如也给自己做一件？你瞧这款式不喜欢，还有许多款式呢。”吴问雁说罢自然而然地将那手册递给她看，来买衣服的人接过翻看先是惊讶，然后是欣喜，最后却逐渐转为犹豫苦恼。

“太金贵了...我可受不上这么金贵的衣裳，肯定很贵。”

吴问雁摆手，“姐，料子有那种金贵的，也有便宜耐穿的呀，你选料子，图案都是一样的。”说罢她下巴冲向燕澜，“绣娘就在这里，不信你问她。”

乍一下被期冀的眼神望来，燕澜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而后说道：“对的，你喜欢什么款式我都能给你缝出来，我只收手工费，五两起，因为你是今日第一个来的，所以我只收你三两手工费，你看可好？”

别说五两，若放在以前，五百两也是有人出的，可如今毕竟大不同了，且不说那五百两的手工是需十个绣娘合作的，她现在最关键的是把名声先打出去。

人们口口相传，一传十十传百，往后再慢慢提高质量价格。

小笛曾说过，这叫什么流量，她听不懂，但觉得好像小笛可以将很多事都基于一个很贴切的名称。

女人听了喜出望外，“当真？那我就要这款！”

轮到选布，吴问雁并没有给她推荐很贵的布料，“姐，你瞧着西地来的棉布款式怎么样，这多舒服，下地干活不怕扯，还吸汗，晚上也比那些料子暖和，一尺只要七十文，一件衣服算下来...”

她说罢给了旁边的老板一个眼神，那边算账的老板便快速拨动算珠答道：“二两半。”

“对，统共只要五两半，这如画一样的衣裳就为你量身定做出来了，而且这西地的衣裳扛穿，穿个三五年决计没问题的。”

新阳县因为有碧珺县主在，碧珺县主又爱美，因此整个县里的百姓都跟着爱美，跟四周的村落是有天壤之差，五两半一件衣服，许多人是咬咬牙能出的起的，何况是这种精美的刺绣图。

“好！我买！”她思考半天决定订做一件，得知五日后来拿衣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么快？那城东那家衣裳店都得要我等半个月叻，你这咋的只要五天？”

燕澜笑眯眯地告诉她：“刚开业，您是第一位，紧着您做。”

这么一听，女人更高兴了，交了钱还反复确认一番那个绣品这才离开。

待她离开后，反客为主的吴问雁去扯那块西地的棉料子，“这料子卖的真挺好的。”

燕澜巡视一圈回来后选了几块布料，看着那快西地的棉料子说：“是挺好，但夏日快来了，这种料子穿不太久，得进一些薄的，下次我会再带来一本适合夏装的手册。”

“五日后我来送衣服，之后会七日左右来一次，这七日内每天只能接三单，每日第一个来订衣裳的人手工费减一两，手工费我都标注在手册上面了，七日内最多九单，直到我做完这批衣服送来。”

吴问雁说：“你看着挺不像一个绣娘的。”

燕澜回她：“你看着比这的老板更像一个老板。”

两人相视一笑，真正的老板正在后面飞快的算账呢。

燕澜回去时还逛了坊市买了牛舌饼鲜花酥回去，在桥头跟吴问雁告别后还没走进家门便看到门口站着两个妇女，正频频望向她那锁着的大门缝，一边看一边嘀咕：“咋个不在家呢？你确定是这家？”

旁边的人确信，“铁定是这家，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彭婶子就在旁边，他们家就在彭婶子家旁边！”

因为不知道来人是想干什么，燕澜略微提高警惕，在她们身后隔着一定距离唤她们：“两位婶子可是有事？”

那两人像做贼似的，乍听到身后有声音，其中有一个胆子小的差点蹦起来，看到燕澜后连忙拍拍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这孩子咋个走路都没个声音的。”

另一个推推那人，却被反推：“你说，我不说，是你想要的。”

那人只好硬着头皮开口，“燕娘子，那集上漂亮的帕子是你的不？”

看着那人有些犹豫怀疑的眼神，燕澜才知这俩人应当是过来买帕子的，于是点点头，“是我的，婶子可是想买帕子？”

听到燕澜承认，她松了口气，对旁边的友人嗔道：“你看，俺就说是她。”

说罢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俺俩去对面村的时候看到有人拿那漂亮小帕子，说是集上买的，可昨个去集市也没见着，就听到有人说在彭婶那口子旁边卖，她那口子说是你做的，所以俺就来问问，你能卖两块帕子给俺俩吗？”

燕澜将门打开，让二人进去，递给她们水喝，“当然可以，婶子进去说话别在外面站着。”

绣帕恰好还有两块，是彭婶跟她闲着没事缝的，没想到还派上用场了，“最近有点事没缝手帕所以没出集，就剩这两块了，五文一个，婶子你看你要吗？”

那人没想到就剩两块了，而且这两块还让自己买到了，“要要要，燕娘子没想到你手这么巧！”

起初旁边的人还说自己不要，可见着实物也挪不开眼了，先挑走了一块。

燕澜将手帕递给二人接过钱，“是彭婶跟我一起缝的。”

买到手帕的人笑呵呵的，觉着这燕娘子也不似别人口中那么不好说话而且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模样，“好嘞，俺回去可要给俺那些小姊妹们看看，这帕子太漂亮了。”

燕澜当然求之不得，“好，等婶子介绍的人来，我给减一文钱。”

这让她倍有面子，旁边的人一听也着急了，“那我呢，我也是跟她一起来的，你可不能偏心眼啊。”

燕澜被逗乐了，“两位婶子都一样，放心。”

送走了两人，燕澜卸下一口气，困意涌上心头，连晌饭都没吃就扎进床塌里睡过去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她睡眼朦胧的下去开门，本以为是彭婶，结果开门的人是个不认识的年轻姑娘。

刚想说绣帕没了，那姑娘便气势汹汹地喊：“就是你，白吃饭不干活还骗人的坏玩意。”

燕澜被平白骂了一顿，脾气也上来了，人也清醒许多，看来她确实该让这里这些觉着她好欺负的人给点教训了，不然本来就忙不过来，再被这些人找麻烦，她以后的日子是不用想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