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猜猜。”胤禩声音清淡。
十三静等。
“你是来顶罪的。”他说。
十三面色一变。
八哥……知道他会来顶罪？
如此笃定，云淡风轻，就好像早就猜到了。
那么八哥是从什么时候猜到的？
总不会是从一开始，骇浪翻过，拍打着他的心岸。
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十三也只能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将事情道出，看看八哥到底要求什么，“并非定罪，而是认罪。是我失了心智，让凌普……”
他对上了八哥清凌凌的眼神，见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他立刻上前，扑通一声跪在他的脚下，拱手，“八哥！凌普的事是我糊涂所为，是我，生了歹意，八哥想要怎么惩罚我都成，哪怕！哪怕用那铁子将我打穿，我也不会躲避一下。”
十三跪行上前，恳切道：“我会去汗阿玛那儿认罪，我会给八哥一个交代！”
胤禩淡漠地望着他，“从胤礽要杀我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折进来的会是谁。”
“能被拉下的也只能是你。如此才好。”
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为人算是不错了。
十三抬眸，不可思议至极，他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了他，“八哥……”
心中的疑团滚了又滚，他有诸多想问的，但却不能忘了此行的目的，“此事是我所为，太子不过是为我掩饰，凌普的确是我所派，此番行差踏错，我亦惶恐到寝食难安，因知八哥一向光风霁月，故来向八哥请罪！”
胤禩凝视他，好整以暇，“只是请罪？”
十三望着他，道：“也想知道八哥会不会原宥弟弟，不将物证交上去。”
胤禩点头，“请罪是假。”
顶应也是假，要物证是真，告诉他太子的破局之道是真。
所以，他是来谈判的。
“十三惭愧。”十三低下头。
胤禩按在他肩上，一把将他拉过，在他耳边低语一句。
十三惊了一下，猛地抬眸，与他近在咫尺的眸子对视，不知道自己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他竟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异象。
他骤然变了神色，八哥眼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翻腾而过，他定睛瞧去，只见其中有一怪物，巨大无比，似在烟尘滚滚之中穿行……
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血雾。
十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肩膀更是像是被利爪戳穿似的疼，“八哥你的眼睛，你的眼睛！”
他呼吸的粗重，像是野兽一般下一刻就要冲着他的脖子咬过来。
死亡的阴影像是落在他面上，十三忍不住将他推开，连连后退，面前这个人到底是谁？
“你是八哥吗？！”十三嘶声，心中惊涛骇浪翻涌不停，他就像被巨浪击碎的礁石，“你不是八哥！”
胤禩眯眸，松了手，十三惊惶难定，盯着他，见他神态自若，就像刚才自己看到的都是假的一般，“八哥……”
他喉间像是被棉花堵着，话音从唇中挤出，“太子是储君，你岂敢，岂敢……”杀他。
“会如何？”胤禩眼中波动，“皇上会杀了我？……呵，一命换一命，值。”
“八哥！”十三连忙劝说，“八哥气恼我不要紧，但何必要搭上自己，难道，难道八哥，八哥没有在意的人了吗？”
十三想到上次他将汗阿玛那样捉弄了一番，却将晕倒的八嫂带离了现场，还有良嫔娘娘尚在，难道八哥要看着良嫔娘娘伤心不成。
“弟弟还没有拜见良嫔娘娘，当真失礼……”十三提醒。
胤禩勾唇，看向他的眸中闪过一丝讥笑，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垂眸一瞬间想起一事，“我身子不爽利，没有额娘看着，好不了。”
十三愣了一下，胤禩从放燧发枪的盒子里拿出一把雕花嵌宝石的金刀。
十三神色顿变。
这东西，是太子之物。
难道这就是九哥口中说的物证？
是凌普遗失的？！他竟将这样重要的东西带了出去，而且用他来杀八哥。
这个蠢货！这个蠢猪！
十三屏息，拱手道：“若是有良嫔娘娘照看，八哥定能够康健如初。”
“从未想过如初。”胤禩望着桌上的东西，“还是那句话，让那蠢东西不要触我霉头。”
十三不敢计较他口中的蠢货指的是谁，此刻唯有将姿态放到最低，拱手道：“十三多谢八哥。物证之事，保泰和九哥都知……”
“物证是一个绣了凌普名字的钱袋，在保泰那里。”胤禩将金刀扔了过去，意味深长道，“记得为保泰说句好话。”
十三接过金刀，心中卷过各种思绪，拱手一礼躬身退去。
阳光重新照在他身上，让他有点犯冷。
为保泰说话……是为了恢复保泰的爵位吧。
八哥好深的心机。
他们这些人大一开始就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去拜见了良嫔娘娘，离开时，忍不住回身看了眼身后，那洞开的门像是一张张大嘴，要将人吞噬。
他想到他在他眸中看到的异象，和喷洒在他面上的呼吸，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当真是八哥吗？
太子见他来，连忙问：“如何？”
“事成。”十三将金刀交了出去。
太子先是一喜，看到东西登时气得连声大骂，“凌普这个蠢货！他这是故意害孤！”
“八哥，小声，小声。”还在八哥府门附近呢，“咱们回去说。”
太子扬声命人驱车，冷冷道：“老八有没有为难你？”
十三道：“没有。”
太子狐疑不信，“他会这么容易将这东西交给你？”
十三道：“八哥有条件。”
“什么条件？”
“他想让良嫔娘娘在府中照料他。”
太子蹙眉，“良嫔娘娘不是已经在府中了吗？……他的意思是让良嫔娘娘出宫入府？！这怎么可能？”
“他倒是想得美！”太子冷笑，“臭不要脸！”
十三劝说，“此物交出，太子可大安矣，至少没了直接的证据。今儿八哥说了句古怪的话，我不解其意。”
“什么？”
“我说若是有良嫔娘娘照料，他一定会康健如初，太子可知他说了句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