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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深宫锁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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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皇城之中,内廷深处。

一人身着玄色长衫,静坐于殿内。时值盛夏,殿外热浪滚滚,砖石吸收了烈日的毒热,连巡逻的禁卫军们都被烘得有些萎靡。

然而殿内却是另一番景象,这里幔帐四垂,薄纱轻笼,大殿四角放着巨大的铜鼎,夏日最珍贵的冰块毫无限制地投入其中。殿中没有任何侍从,幽幽的凉气间唯有一盏长明灯默然燃烧。

灯光微微摇晃,映出半张年轻的脸庞。

玄色的绸缎裹住他的肩膀,露出的锁骨光滑白皙。他的眉浓如墨,闭着眼时睫毛的影子伏在眼下,好似两簇蝴蝶。他的个子很高,身材修长。但他的姿容实在是美丽,总让人容易忽略他的身形。

因为这是一种不应当出现在男人身上的美丽。这种美丽模糊了性别,让人第一眼看去,只觉得平静与高洁。如果一定要形容,大约就是雪山之巅的一瓣白莲,或者冰湖中心的一抹涟漪。

暑热笼罩着的重重宫殿中,似乎只有这个人所坐的这一方天地洁净无瑕,不染俗尘。

下一刻,“吱呀”一声,殿内某处的暗门被人推开。一个高壮的身影步履匆匆,逐渐靠近。

这静坐着的、美丽的青年人开口说道:“陛下,止步。”

男人的脚步停下,在原地踌躇地踱了两步:“为何?”

“边境战事一触即发,陛下当专心国防,不应让臣来此。”青年人缓缓睁开眼,当他睁开眼时,那双清透的瞳仁像两杯夏日里带着丝丝寒气的冰酒,令人忍不住醉入深处。

谢允就是那个喝醉的人。

他已经醉了两年了,没有一刻能够清醒。

“爱卿,朕……”谢允站在距离青年人两步之遥的地方,明黄色的短褂在灯焰下闪烁,皇帝的衣裳,刺绣时是缝进了金线的,但他只是随意敞着。谢允用力伸着手试图摸一摸哪怕他的一点衣角,想了想又改口道,“陆瑜,我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你让我抱着你好不好?抱着你我才能休息。”

陆瑜转过脸,眸心映着长明灯的火光,扑簌簌跳动:“陛下,边境不要了么?”他的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在笑,又像是天生如此,撩拨得人想上前抚一抚。

谢允皱着眉,烦躁地甩袖跺脚:“我已经批了两天的折子了,该死!该死!”他两天没睡,已经是头昏脑胀,心中充满戾气,这能看不能摸的美丽的小东西,正踩在他脑袋中那根绷紧的弦上揉搓。

“陛下,时候差不多了,臣该出宫——”

陆瑜这句话还没说完,谢允就已经大踏步走了过来,刚刚还勉强守着距离的人现在忍无可忍,上前用力将陆瑜拉起来,一把掐住他的腰身,恶狠狠地、又努力克制着狂躁地吻上他的嘴唇。

他用力摩擦着,似乎想将自己这几天所有的郁闷都发泄出来,放肆地又啃又咬,将对方的嘴唇蹂躏得一塌糊涂。

陆瑜的手指捏紧,又渐渐松开,白皙的胳膊从袖子里伸出来,缓缓攀上谢允的龙袍。

“陛下……近来臣的名声,很不好听呢……”

陆瑜微微喘着,还是那样似笑非笑,轻声道。

谢允一言不发,只埋头苦干,既然已经摸到了,哪还有时间说话。什么君臣,什么陛下,什么名声,不管,统统不管!

反正这江山,本就是为他而坐。

长明灯的焰心微微一抖,一滴灯油溢了出来,落在一尘不染的青石地面上,亮晶晶的,好似一滴眼泪。

大殿外,谢允的内侍小贤子倚门而立,他早已摒退了这锁春殿的所有宫人,只为让皇帝安心寻春。但他就这么站着,迎着扑面而来的暑气,烈日毫无遮挡地洒在脸上,烘得皮肤发烫。小贤子晒得有些发晕,望着殿外的殷殷夏木,忍不住叹了口气。

陛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离不开陆丞相的呢?他漫不经心地想着。

原本,陛下还不是陛下,陆丞相也还不是陆丞相。

后来有一天,陛下成了陛下,而陆丞相,也就变成了陆丞相。

小贤子为自己这绕口令似的思路“扑哧”笑了出来,但马上就收敛了笑容,眼观鼻鼻观心,继续在锁春殿门口站岗。

晚上定要去找太医院要碗解暑汤喝,小贤子想。

…………

白河村里,沈家人收拾好了行李,去沈家父母的坟前磕了头,坐上萧白不知道从哪里雇来的马车,准备出发前往大历国都长宁。刚下了好几天的雨,地面泥泞难行,萧白坐在车辕上御马,沈清溪嫌在车厢里颠得屁股疼,掀了帘子爬出来,也坐到车辕上。

“阿溪想试试吗?”

萧白笑呵呵地摇了摇手中的马鞭。

沈清溪摇头:“我更愿意骑马。”在现代的时候,她可是个马术高手。兵团短期内没任务的话她会飞去内蒙,在草原上一待就是半个月。蒙古包里住着,骑马溜达着,羊奶喝着,日落的时候听牧民拉马头琴,别提多潇洒。

“你会骑马?”

萧白讶异地抬眉,就他所知,白河村里并没有可以用来骑乘的马。拉车和运货的倒是有几匹,她是从哪学来的?

沈清溪没吭声,萧白想,大约她是在说想学骑马吧?于是他顿了顿接着道:“等到了长宁,为师带你去马场,如何?”

沈清溪正想说会,沈清衡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别太宠坏了她。”

什么话!沈清溪横眉竖目:“怎么,看不惯?那你别去啊!”明明谢衡也挺爱骑马的,当年还差点被手下偷偷报名了马术障碍赛,跟她在这装什么矜持。

沈清衡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反应,满意地闭上嘴。萧白若有所思地看着气鼓鼓的沈清溪,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窥见了一些奇妙的东西。似乎阿溪总是很容易被阿衡的话惹得生气。

然而沈清溪真是个容易生气的人么?

萧白想了想,阿溪在很多时候都是冷静且克制的,无论是学武还是学文,她都非常有耐心,也很能吃苦。但好像唯有面对阿衡的时候,她就像只易燃的炮仗,一点就着。

有趣。

那么——阿衡呢?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从怀里拿出一包橘子糖,是沈清溪平时爱吃的一种小糖果,里头掺了橘子皮,吃起来又甜又涩。家里其他人都不爱吃这个,只有她总是一吃就停不下来。

在沈清溪准备伸手去拿的时候,沈清衡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一会快到县衙的时候停一下。”

果然,沈清溪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糖也不要了,扒着帘子问他:“你要做什么去?”

沈清衡在车厢里闭目养神,坐得像尊大佛:“打辞职报告。”

沈清溪白他一眼:“我才不信。”给县长做会计已经是谢衡的底线了,要说他对县令之流能有什么尊重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前世多少政要想见他一面,他连眼神都懒得给一个。

沈清衡不吱声,然后她就埋着头琢磨沈清衡到底要去做什么了,再也不记得方才自己准备伸手拿糖果的事情。

围观了全程的萧白默默收起橘子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沈清衡。

他是故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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